• 江之南有贤人焉,字子固,非今所谓贤人者,予慕而友之。

    淮之南有贤人焉,字正之,非今所谓贤人者,予慕而友之。

    二贤人者,足未尝相过也,口未尝相语也,辞币未尝相接也。

    其师若友,岂尽同哉?

    予考其言行,其不相似者,何其少也!

    曰,学圣人而已矣。

    学圣人,则其师若友,必学圣人者。

    圣人之言行岂有二哉?

    其相似也适然。

    予在淮南,为正之道子固,正之不予疑也。

    还江南,为子固道正之,子固亦以为然。

    予又知所谓贤人者,既相似,又相信不疑也。

    子固作《怀友》一首遗予,其大略欲相扳,以至乎中庸而后已。

    正之盖亦常云尔。

    夫安驱徐行,轥中庸之庭,而造于其室,舍二贤人者而谁哉?

    予昔非敢自必其有至也,亦愿从事于左右焉尔。

    辅而进之,其可也。

    噫!

    官有守,私系合不可以常也,作《同学一首别子固》,以相警且相慰云。

  • 呜呼!

    惟我皇考崇公,卜吉于泷冈之六十年,其子修始克表于其阡。

    非敢缓也,盖有待也。

    修不幸,生四岁而孤。

    太夫人守节自誓;

    居穷,自力于衣食,以长以教俾至于成人。

    太夫人告之曰:汝父为吏廉,而好施与,喜宾客;

    其俸禄虽薄,常不使有余。

    曰:“毋以是为我累。

    ”故其亡也,无一瓦之覆,一垄之植,以庇而为生;

    吾何恃而能自守邪?

    吾于汝父,知其一二,以有待于汝也。

    自吾为汝家妇,不及事吾姑;

    然知汝父之能养也。

    汝孤而幼,吾不能知汝之必有立;

    然知汝父之必将有后也。

    吾之始归也,汝父免于母丧方逾年,岁时祭祀,则必涕泣,曰:“祭而丰,不如养之薄也。

    ”间御酒食,则又涕泣,曰:“昔常不足,而今有余,其何及也!

    ”吾始一二见之,以为新免于丧适然耳。

    既而其后常然,至其终身,未尝不然。

    吾虽不及事姑,而以此知汝父之能养也。

    汝父为吏,尝夜烛治官书,屡废而叹。

    吾问之,则曰:“此死狱也,我求其生不得尔。

    ”吾曰:“生可求乎?

    ”曰:“求其生而不得,则死者与我皆无恨也;

    矧求而有得邪,以其有得,则知不求而死者有恨也。

    夫常求其生,犹失之死,而世常求其死也。

    ”回顾乳者剑汝而立于旁,因指而叹,曰:“术者谓我岁行在戌将死,使其言然,吾不及见儿之立也,后当以我语告之。

    ”其平居教他子弟,常用此语,吾耳熟焉,故能详也。

    其施于外事,吾不能知;

    其居于家,无所矜饰,而所为如此,是真发于中者邪!

    呜呼!

    其心厚于仁者邪!

    此吾知汝父之必将有后也。

    汝其勉之!

    夫养不必丰,要于孝;

    利虽不得博于物,要其心之厚于仁。

    吾不能教汝,此汝父之志也。

    ”修泣而志之,不敢忘。

    先公少孤力学,咸平三年进士及第,为道州判官,泗绵二州推官;

    又为泰州判官。

    享年五十有九,葬沙溪之泷冈。

    太夫人姓郑氏,考讳德仪,世为江南名族。

    太夫人恭俭仁爱而有礼;

    初封福昌县太君,进封乐安、安康、彭城三郡太君。

    自其家少微时,治其家以俭约,其后常不使过之,曰:“吾儿不能苟合于世,俭薄所以居患难也。

    ”其后修贬夷陵,太夫人言笑自若,曰:“汝家故贫贱也,吾处之有素矣。

    汝能安之,吾亦安矣。

    ”自先公之亡二十年,修始得禄而养。

    又十有二年,烈官于朝,始得赠封其亲。

    又十年,修为龙图阁直学士,尚书吏部郎中,留守南京,太夫人以疾终于官舍,享年七十有二。

    又八年,修以非才入副枢密,遂参政事,又七年而罢。

    自登二府,天子推恩,褒其三世,盖自嘉祐以来,逢国大庆,必加宠锡。

    皇曾祖府君累赠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

    曾祖妣累封楚国太夫人。

    皇祖府君累赠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祖妣累封吴国太夫人。

    皇考崇公累赠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

    皇妣累封越国太夫人。

    今上初郊,皇考赐爵为崇国公,太夫人进号魏国。

    于是小子修泣而言曰:“呜呼!

    为善无不报,而迟速有时,此理之常也。

    惟我祖考,积善成德,宜享其隆,虽不克有于其躬,而赐爵受封,显荣褒大,实有三朝之锡命,是足以表见于后世,而庇赖其子孙矣。

    ”乃列其世谱,具刻于碑,既又载我皇考崇公之遗训,太夫人之所以教,而有待于修者,并揭于阡。

    俾知夫小子修之德薄能鲜,遭时窃位,而幸全大节,不辱其先者,其来有自。

    熙宁三年,岁次庚戌,四月辛酉朔,十有五日乙亥,男推诚、保德、崇仁、翊戴功臣,观文殿学士,特进,行兵部尚书,知青州军州事,兼管内劝农使,充京东路安抚使,上柱国,乐安郡开国公,食邑四千三百户,食实封一千二百户,修表。

  • 予少以进士游京师,因得尽交当世之贤豪。

    然犹以谓国家臣一四海,休兵革,养息天下以无事者四十年,而智谋雄伟非常之士,无所用其能者,往往伏而不出,山林屠贩,必有老死而世莫见者,欲从而求之不可得。

    其后得吾亡友石曼卿。

    曼卿为人,廓然有大志,时人不能用其材,曼卿亦不屈以求合。

    无所放其意,则往往从布衣野老酣嬉,淋漓颠倒而不厌。

    予疑所谓伏而不见者,庶几狎而得之,故尝喜从曼卿游,欲因以阴求天下奇士。

    浮屠秘演者,与曼卿交最久,亦能遗外世俗,以气节相高。

    二人欢然无所间。

    曼卿隐于酒,秘演隐于浮屠,皆奇男子也。

    然喜为歌诗以自娱,当其极饮大醉,歌吟笑呼,以适天下之乐,何其壮也!

    一时贤士,皆愿从其游,予亦时至其室。

    十年之间,秘演北渡河,东之济、郓,无所合,困而归,曼卿已死,秘演亦老病。

    嗟夫!

    二人者,予乃见其盛衰,则予亦将老矣!

    夫曼卿诗辞清绝,尤称秘演之作,以为雅健有诗人之意。

    秘演状貌雄杰,其胸中浩然。

    既习于佛,无所用,独其诗可行于世。

    而懒不自惜,已老,胠其橐,尚得三、四百篇,皆可喜者。

    曼卿死,秘演漠然无所向。

    闻东南多山水,其巅崖崛峍,江涛汹涌,甚可壮也,欲往游焉。

    足以知其老而志在也。

    于其将行,为叙其诗,因道其盛时以悲其衰。

    庆历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庐陵欧阳修序。

  • 臣闻朋党之说,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

    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此自然之理也。

    然臣谓小人无朋,惟君子则有之。

    其故何哉?

    小人所好者禄利也,所贪者财货也。

    当其同利之时,暂相党引以为朋者,伪也;

    及其见利而争先,或利尽而交疏,则反相贼害,虽其兄弟亲戚,不能自保。

    故臣谓小人无朋,其暂为朋者,伪也。

    君子则不然。

    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

    以之修身,则同道而相益;

    以之事国,则同心而共济;

    终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

    故为人君者,但当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则天下治矣。

    尧之时,小人共工、驩兜等四人为一朋,君子八元、八恺十六人为一朋。

    舜佐尧,退四凶小人之朋,而进元、恺君子之朋,尧之天下大治。

    及舜自为天子,而皋、夔、稷、契等二十二人并列于朝,更相称美,更相推让,凡二十二人为一朋,而舜皆用之,天下亦大治。

    《书》曰:“纣有臣亿万,惟亿万心;

    周有臣三千,惟一心。

    ”纣之时,亿万人各异心,可谓不为朋矣,然纣以亡国。

    周武王之臣,三千人为一大朋,而周用以兴。

    后汉献帝时,尽取天下名士囚禁之,目为党人。

    及黄巾贼起,汉室大乱,后方悔悟,尽解党人而释之,然已无救矣。

    唐之晚年,渐起朋党之论。

    及昭宗时,尽杀朝之名士,或投之黄河,曰:“此辈清流,可投浊流。

    ”而唐遂亡矣。

    夫前世之主,能使人人异心不为朋,莫如纣;

    能禁绝善人为朋,莫如汉献帝;

    能诛戮清流之朋,莫如唐昭宗之世;

    然皆乱亡其国。

    更相称美推让而不自疑,莫如舜之二十二臣,舜亦不疑而皆用之;

    然而后世不诮舜为二十二人朋党所欺,而称舜为聪明之圣者,以能辨君子与小人也。

    周武之世,举其国之臣三千人共为一朋,自古为朋之多且大,莫如周;

    然周用此以兴者,善人虽多而不厌也。

    嗟呼!

    兴亡治乱之迹,为人君者,可以鉴矣。

  • 汉用陈平计,间疏楚君臣,项羽疑范增与汉有私,稍夺其权。

    增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赐骸骨,归卒伍。

    ”未至彭城,疽发背,死。

    苏子曰:“增之去,善矣。

    不去,羽必杀增。

    独恨其不早尔。

    ”然则当以何事去?

    增劝羽杀沛公,羽不听,终以此失天下,当以是去耶?

    曰:“否。

    增之欲杀沛公,人臣之分也;

    羽之不杀,犹有君人之度也。

    增曷为以此去哉?

    《易》曰:‘知几其神乎!

    ’《诗》曰:‘如彼雨雪,先集为霰。

    ’增之去,当于羽杀卿子冠军时也。

    ”陈涉之得民也,以项燕。

    项氏之兴也,以立楚怀王孙心;

    而诸侯之叛之也,以弑义帝。

    且义帝之立,增为谋主矣。

    义帝之存亡,岂独为楚之盛衰,亦增之所与同祸福也;

    未有义帝亡而增独能久存者也。

    羽之杀卿子冠军也,是弑义帝之兆也。

    其弑义帝,则疑增之本也,岂必待陈平哉?

    物必先腐也,而后虫生之;

    人必先疑也,而后谗入之。

    陈平虽智,安能间无疑之主哉?

    吾尝论义帝,天下之贤主也。

    独遣沛公入关,而不遣项羽;

    识卿子冠军于稠人之中,而擢为上将,不贤而能如是乎?

    羽既矫杀卿子冠军,义帝必不能堪,非羽弑帝,则帝杀羽,不待智者而后知也。

    增始劝项梁立义帝,诸侯以此服从。

    中道而弑之,非增之意也。

    夫岂独非其意,将必力争而不听也。

    不用其言,而杀其所立,羽之疑增必自此始矣。

    方羽杀卿子冠军,增与羽比肩而事义帝,君臣之分未定也。

    为增计者,力能诛羽则诛之,不能则去之,岂不毅然大丈夫也哉?

    增年七十,合则留,不合即去,不以此时明去就之分,而欲依羽以成功名,陋矣!

    虽然,增,高帝之所畏也;

    增不去,项羽不亡。

    亦人杰也哉!

  •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 为将之道,当先治心。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凡兵上义;

    不义,虽利勿动。

    非一动之为利害,而他日将有所不可措手足也。

    夫惟义可以怒士,士以义怒,可与百战。

    凡战之道,未战养其财,将战养其力,既战养其气,既胜养其心。

    谨烽燧,严斥堠,使耕者无所顾忌,所以养其财;

    丰犒而优游之,所以养其力;

    小胜益急,小挫益厉,所以养其气;

    用人不尽其所欲为,所以养其心。

    故士常蓄其怒、怀其欲而不尽。

    怒不尽则有馀勇,欲不尽则有馀贪。

    故虽并天下,而士不厌兵,此黄帝之所以七十战而兵不殆也。

    不养其心,一战而胜,不可用矣。

    凡将欲智而严,凡士欲愚。

    智则不可测,严则不可犯,故士皆委己而听命,夫安得不愚?

    夫惟士愚,而后可与之皆死。

    凡兵之动,知敌之主,知敌之将,而后可以动于险。

    邓艾缒兵于蜀中,非刘禅之庸,则百万之师可以坐缚,彼固有所侮而动也。

    故古之贤将,能以兵尝敌,而又以敌自尝,故去就可以决。

    凡主将之道,知理而后可以举兵,知势而后可以加兵,知节而后可以用兵。

    知理则不屈,知势则不沮,知节则不穷。

    见小利不动,见小患不避,小利小患,不足以辱吾技也,夫然后有以支大利大患。

    夫惟养技而自爱者,无敌于天下。

    故一忍可以支百勇,一静可以制百动。

    兵有长短,敌我一也。

    敢问:“吾之所长,吾出而用之,彼将不与吾校;

    吾之所短,吾蔽而置之,彼将强与吾角,奈何?

    ”曰:“吾之所短,吾抗而暴之,使之疑而却;

    吾之所长,吾阴而养之,使之狎而堕其中。

    此用长短之术也。

    ”善用兵者,使之无所顾,有所恃。

    无所顾,则知死之不足惜;

    有所恃,则知不至于必败。

    尺箠当猛虎,奋呼而操击;

    徒手遇蜥蜴,变色而却步,人之情也。

    知此者,可以将矣。

    袒裼而案剑,则乌获不敢逼;

    冠胄衣甲,据兵而寝,则童子弯弓杀之矣。

    故善用兵者以形固。

    夫能以形固,则力有馀矣。

  • 先生,汉光武之故人也。

    相尚以道。

    及帝握《赤符》,乘六龙,得圣人之时,臣妾亿兆,天下孰加焉?

    惟先生以节高之。

    既而动星象,归江湖,得圣人之清。

    泥涂轩冕,天下孰加焉?

    惟光武以礼下之。

    在《蛊》之上九,众方有为,而独“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先生以之。

    在《屯》之初九,阳德方亨,而能“以贵下贱,大得民也”,光武以之。

    盖先生之心,出乎日月之上;

    光武之量,包乎天地之外。

    微先生,不能成光武之大,微光武,岂能遂先生之高哉?

    而使贪夫廉,懦夫立,是大有功于名教也。

    仲淹来守是邦,始构堂而奠焉,乃复为其后者四家,以奉祠事。

    又从而歌曰∶“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 洛阳处天下之中,挟崤渑之阻,当秦陇之襟喉,而赵魏之走集,盖四方必争之地也。

    天下当无事则已,有事,则洛阳先受兵。

    予故尝曰:“洛阳之盛衰,天下治乱之候也。

    ”方唐贞观、开元之间,公卿贵戚开馆列第于东都者,号千有余邸。

    及其乱离,继以五季之酷,其池塘竹树,兵车蹂践,废而为丘墟。

    高亭大榭,烟火焚燎,化而为灰烬,与唐俱灭而共亡,无馀处矣。

    予故尝曰:“园圃之废兴,洛阳盛衰之候也。

    ”且天下之治乱,候于洛阳之盛衰而知;

    洛阳之盛衰,候于园圃之废兴而得。

    则《名园记》之作,予岂徒然哉?

    呜呼!

    公卿大夫方进于朝,放乎一己之私以自为,而忘天下之治忽,欲退享此乐,得乎?

    唐之末路是已。

    (唐之末路是已 一作:矣)

  • 至和元年秋,蜀人传言有寇至,边军夜呼,野无居人,谣言流闻,京师震惊。

    方命择帅,天子曰:“毋养乱,毋助变。

    众言朋兴,朕志自定。

    外乱不作,变且中起,不可以文令,又不可以武竞,惟朕一二大吏。

    孰为能处兹文武之间,其命往抚朕师?

    ”乃推曰:张公方平其人。

    天子曰:“然。

    ”公以亲辞,不可,遂行。

    冬十一月至蜀,至之日,归屯军,撤守备,使谓郡县:“寇来在吾,无尔劳苦。

    ”明年正月朔旦,蜀人相庆如他日,遂以无事。

    又明年正月,相告留公像于净众寺,公不能禁。

    眉阳苏洵言于众曰:“未乱,易治也;

    既乱,易治也;

    有乱之萌,无乱之形,是谓将乱,将乱难治,不可以有乱急,亦不可以无乱弛。

    惟是元年之秋,如器之欹,未坠于地。

    惟尔张公,安坐于其旁,颜色不变,徐起而正之。

    既正,油然而退,无矜容。

    为天子牧小民不倦,惟尔张公。

    尔繄以生,惟尔父母。

    且公尝为我言‘民无常性,惟上所待。

    人皆曰蜀人多变,于是待之以待盗贼之意,而绳之以绳盗贼之法。

    重足屏息之民,而以斧令。

    于是民始忍以其父母妻子之所仰赖之身,而弃之于盗贼,故每每大乱。

    夫约之以礼,驱之以法,惟蜀人为易。

    至于急之而生变,虽齐、鲁亦然。

    吾以齐、鲁待蜀人,而蜀人亦自以齐、鲁之人待其身。

    若夫肆意于法律之外,以威劫齐民,吾不忍为也。

    ’呜呼!

    爱蜀人之深,待蜀人之厚,自公而前,吾未始见也。

    ”皆再拜稽首曰:“然。

    ”苏洵又曰:“公之恩在尔心,尔死在尔子孙,其功业在史官,无以像为也。

    且公意不欲,如何?

    ”皆曰:“公则何事于斯?

    虽然,于我心有不释焉。

    今夫平居闻一善,必问其人之姓名与其乡里之所在,以至于其长短大小美恶之状,甚者或诘其平生所嗜好,以想见其为人。

    而史官亦书之于其传,意使天下之人,思之于心,则存之于目;

    存之于目,故其思之于心也固。

    由此观之,像亦不为无助。

    ”苏洵无以诘,遂为之记。

    公,南京人,为人慷慨有大节,以度量雄天下。

    天下有大事,公可属。

    系之以诗曰:天子在祚,岁在甲午。

    西人传言,有寇在垣。

    庭有武臣,谋夫如云。

    天子曰嘻,命我张公。

    公来自东,旗纛舒舒。

    西人聚观,于巷于涂。

    谓公暨暨,公来于于。

    公谓西人“安尔室家,无敢或讹。

    讹言不祥,往即尔常。

    春而条桑,秋尔涤场。

    ”西人稽首,公我父兄。

    公在西囿,草木骈骈。

    公宴其僚,伐鼓渊渊。

    西人来观,祝公万年。

    有女娟娟,闺闼闲闲。

    有童哇哇,亦既能言。

    昔公未来,期汝弃捐。

    禾麻芃芃,仓庾崇崇。

    嗟我妇子,乐此岁丰。

    公在朝廷,天子股肱。

    天子曰归,公敢不承?

    作堂严严,有庑有庭。

    公像在中,朝服冠缨。

    西人相告,无敢逸荒。

    公归京师,公像在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