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良者,燕人也。漂泊江湖,疾恶如仇。一日,途经谢庄,闻有哭声,遂疾步入茅舍,见一少女蓬头垢面,哀甚。义士询之,乃知为某村二恶少所凌辱也,痛不欲生。义士怒不可遏,径自诣某村,索二恶少,责之曰:“汝等何故凌辱无辜少女?”一恶少虎视眈眈曰:“何预尔事?”义士瞋目斥之:“汝非人也,但禽兽耳!”未及恶少出剑,义士之白刃已入其胸,立仆。一恶少伏地求恕,义士斩其耳以示众,儆其不得为非作歹也。

  • 苏秦始将连横说秦惠王曰:“大王之国,西有巴、蜀、汉中之利,北有胡貉、代马之用,南有巫山、黔中之限,东有肴、函之固。

    田肥美,民殷富,战车万乘,奋击百万,沃野千里,蓄积饶多,地势形便,此所谓天府,天下之雄国也。

    以大王之贤,士民之众,车骑之用,兵法之教,可以并诸侯,吞天下,称帝而治。

    愿大王少留意,臣请奏其效。

    ”秦王曰:“寡人闻之:毛羽不丰满者,不可以高飞,文章不成者不可以诛罚,道德不厚者不可以使民,政教不顺者不可以烦大臣。

    今先生俨然不远千里而庭教之,愿以异日。

    ”苏秦曰:“臣固疑大王之不能用也。

    昔者神农伐补遂,黄帝伐涿鹿而禽蚩尤,尧伐驩兜,舜伐三苗,禹伐共工,汤伐有夏,文王伐崇,武王伐纣,齐桓任战而伯天下。

    由此观之,恶有不战者乎?

    古者使车毂击驰,言语相结,天下为一,约从连横,兵革不藏。

    文士并饬,诸侯乱惑,万端俱起,不可胜理。

    科条既备,民多伪态,书策稠浊,百姓不足。

    上下相愁,民无所聊,明言章理,兵甲愈起。

    辩言伟服,战攻不息,繁称文辞,天下不治。

    舌弊耳聋,不见成功,行义约信,天下不亲。

    于是乃废文任武,厚养死士,缀甲厉兵,效胜于战场。

    夫徒处而致利,安坐而广地,虽古五帝三王五伯,明主贤君,常欲坐而致之,其势不能。

    故以战续之,宽则两军相攻,迫则杖戟相橦,然后可建大功。

    是故兵胜于外,义强于内,威立于上,民服于下。

    今欲并天下,凌万乘,诎敌国,制海内,子元元,臣诸侯,非兵不可。

    今不嗣主,忽于至道,皆惛于教,乱于治,迷于言,惑于语,沈于辩,溺于辞。

    以此论之,王固不能行也。

    ”说秦王书十上而说不行,黑貂之裘弊,黄金百斤尽,资用乏绝,去秦而归,羸縢履蹻,负书担橐,形容枯槁,面目犁黑,状有愧色。

    归至家,妻不下紝,嫂不为炊。

    父母不与言。

    苏秦喟叹曰:“妻不以我为夫,嫂不以我为叔,父母不以我为子,是皆秦之罪也。

    ”乃夜发书,陈箧数十,得太公阴符之谋,伏而诵之,简练以为揣摩。

    读书欲睡,引锥自刺其股,血流至足,曰:“安有说人主,不能出其金玉锦绣,取卿相之尊者乎?

    ”期年,揣摩成,曰:“此真可以说当世之君矣。

    ”于是乃摩燕乌集阙,见说赵王于华屋之下,抵掌而谈,赵王大悦,封为武安君。

    受相印,革车百乘,锦绣千纯,白璧百双,黄金万溢,以随其后,约从散横以抑强秦,故苏秦相于赵而关不通。

    当此之时,天下之大,万民之众,王侯之威,谋臣之权,皆欲决苏秦之策。

    不费斗粮,未烦一兵,未战一士,未绝一弦,未折一矢,诸侯相亲,贤于兄弟。

    夫贤人在而天下服,一人用而天下从,故曰:式于政不式于勇;

    式于廊庙之内,不式于四境之外。

    当秦之隆,黄金万溢为用,转毂连骑,炫熿于道,山东之国从风而服,使赵大重。

    且夫苏秦,特穷巷掘门桑户棬枢之士耳,伏轼撙衔,横历天下,廷说诸侯之王,杜左右之口,天下莫之能伉。

    将说楚王,路过洛阳,父母闻之,清宫除道,张乐设饮,郊迎三十里。

    妻侧目而视,倾耳而听。

    嫂蛇行匍伏,四拜自跪而谢。

    苏秦曰:“嫂何前倨而后卑也?

    ”嫂曰:“以季子之位尊而多金。

    ”苏秦曰:“嗟乎!

    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

    人生世上,势位富厚,盖可忽乎哉?

  • 三尺龙泉剑,匣里无人见。

    一张落雁弓,百支金花箭。

    为国竭忠贞,苦处曾征战。

    先望立功勋,后见君王面。

  • 秦围赵之邯郸。

    魏安釐王使将军晋鄙救赵,畏秦,止于荡阴不进。

    魏王使客将军辛垣衍间入邯郸,因平原君谓赵王曰:“秦所以急围赵者,前与齐闵王争强为帝,已而复归帝,以齐故;

    今齐闵王已益弱,方今唯秦雄天下,此非必贪邯郸,其意欲求为帝。

    赵诚发使尊秦昭王为帝,秦必喜,罢兵去。

    ”平原君犹豫未有所决。

    此时鲁仲连适游赵,会秦围赵,闻魏将欲令赵尊秦为帝,乃见平原君,曰:“事将奈何矣?

    ”平原君曰:“胜也何敢言事!

    百万之众折于外,今又内围邯郸而不去。

    魏王使客将军辛垣衍令赵帝秦,今其人在是。

    胜也何敢言事!

    ”鲁连曰:“始吾以君为天下之贤公子也,吾乃今然后知君非天下之贤公子也。

    梁客辛垣衍安在?

    吾请为君责而归之!

    ”平原君曰:“胜请为召而见之于先生。

    ”平原君遂见辛垣衍曰:“东国有鲁连先生,其人在此,胜请为绍介,而见之于先生。

    ”辛垣衍曰:“吾闻鲁连先生,齐国之高士也。

    衍,人臣也,使事有职,吾不愿见鲁连先生也。

    ”平原君曰:“胜已泄之矣。

    ”辛垣衍许诺。

    鲁连见辛垣衍而无言。

    辛垣衍曰:“吾视居此围城之中者,皆有求于平原君者也。

    今吾视先生之玉貌,非有求于平原君者,曷为久居此围城中而不去也?

    ”鲁连曰:“世以鲍焦无从容而死者,皆非也。

    今众人不知,则为一身。

    彼秦,弃礼义,上首功之国也,权使其士,虏使其民,彼则肆然而为帝,过而遂正于天下,则连有赴东海而死耳,吾不忍为之民也!

    所为见将军者,欲以助赵也。

    ”辛垣衍曰:“先生助之奈何?

    ”鲁连曰:“吾将使梁及燕助之,齐楚则固助之矣。

    ”辛垣衍曰:“燕则吾请以从矣;

    若乃梁,则吾梁人也,先生恶能使梁助之耶?

    ”鲁连曰:“梁未睹秦称帝之害故也;

    使梁睹秦称帝之害,则必助赵矣。

    ”辛垣衍曰:“秦称帝之害将奈何?

    ”鲁仲连曰:“昔齐威王尝为仁义矣,率天下诸侯而朝周。

    周贫且微,诸侯莫朝,而齐独朝之。

    居岁余,周烈王崩,诸侯皆吊,齐后往。

    周怒,赴于齐曰:‘天崩地坼,天子下席,东藩之臣田婴齐后至,则斮之!

    ’威王勃然怒曰:‘叱嗟!

    而母,婢也!

    ’卒为天下笑。

    故生则朝周,死则叱之,诚不忍其求也。

    彼天子固然,其无足怪。

    ”辛垣衍曰:“先生独未见夫仆乎?

    十人而从一人者,宁力不胜、智不若邪?

    畏之也。

    ”鲁仲连曰:“然梁之比于秦,若仆邪?

    ”辛垣衍曰:“然。

    ”鲁仲连曰:“然则吾将使秦王烹醢梁王!

    ”辛垣衍怏然不悦,曰:“嘻!

    亦太甚矣,先生之言也!

    先生又恶能使秦王烹醢梁王?

    ”鲁仲连曰:“固也!

    待吾言之:昔者鬼侯、鄂侯、文王,纣之三公也。

    鬼侯有子而好,故入之于纣,纣以为恶,醢鬼侯;

    鄂侯争之急,辨之疾,故脯侯;

    文王闻之,喟然而叹,故拘之于牖里之库百日,而欲令之死。

    曷为与人俱称帝王,卒就脯醢之地也?

    ““齐闵王将之鲁,夷维子执策而从,谓鲁人曰:‘子将何以待吾君?

    ’鲁人曰:‘吾将以十太牢待子之君。

    ’夷维子曰:‘子安取礼而来待吾君?

    彼吾君者,天子也。

    天子巡狩,诸侯辟舍,纳筦键,摄衽抱几,视膳于堂下;

    天子已食,而听退朝也。

    ’鲁人投其钥,不果纳,不得入于鲁。

    将之薛,假涂于邹。

    当是时,邹君死,闵王欲入吊。

    夷维子谓邹之孤曰:‘天子吊,主人必将倍殡柩,设北面于南方,然后天子南面吊也。

    ’邹之群臣曰:‘必若此,吾将伏剑而死。

    ’故不敢入于邹。

    邹、鲁之臣,生则不得事养,死则不得饭含,然且欲行天子之礼于邹、鲁之臣,不果纳。

    今秦万乘之国,梁亦万乘之国,交有称王之名。

    睹其一战而胜,欲从而帝之,是使三晋之大臣,不如邹、鲁之仆妾也。

    “且秦无已而帝,则且变易诸侯之大臣,彼将夺其所谓不肖,而予其所谓贤,夺其所憎,而与其所爱;

    彼又将使其子女谗妾,为诸侯妃姬,处梁之宫,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

    而将军又何以得故宠乎?

    ”于是辛垣衍起,再拜谢曰:“始以先生为庸人,吾乃今日而知先生为天下之士也!

    吾请去,不敢复言帝秦!

    ”秦将闻之,为却军五十里。

    适会魏公子无忌夺晋鄙军以救赵击秦,秦军引而去。

    于是平原君欲封鲁仲连。

    鲁仲连辞让者三,终不肯受。

    平原君乃置酒,酒酣,起,前,以千金为鲁连寿。

    鲁连笑曰:“所贵于天下之士者,为人排患释难、解纷乱而无所取也。

    即有所取者,是商贾之人也。

    仲连不忍为也。

    ”遂辞平原君而去,终身不复见。

  •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

    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

    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

    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

    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

    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

    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

    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

    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喜蚕桑 一作:善蚕桑)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

    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姝?

    “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罗敷年几何?

    ”“二十尚不足,十五颇有余”。

    使君谢罗敷:“宁可共载不?

    罗敷前致辞:“使君一何愚!

    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

    ”“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

    何用识夫婿?

    白马从骊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

    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

    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

    为人洁白晰,鬑鬑颇有须。

    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

    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

    ”(白晰 一作:白皙)

  • 唐怀州河内县董行成能策贼。有一人从河阳长店,盗行人驴一头并皮袋。天欲晓,至怀州。行成至街中,见之,叱曰:“个贼住!即下驴来!”遂承伏。人问何以知之。行成曰:“此驴行急而汗,非长行也;见人则引缰远过,怯也;以此知之。”捉送县,有顷,驴主寻踪至,皆如其言。

  • 欧阳询尝行,见古碑,晋索靖所书。驻马观之,良久乃去。数百步复反,下马伫立,及疲,乃布裘坐观,因宿其旁,三日方去。

  • 孙泰,山阳人也,少师皇甫颖,操守颇有古贤之风。泰妻即姨妹也。先是姨老矣,以二子为托,曰:“其长损一目,汝可娶其女弟。”姨卒,泰娶其姊。或诘之,泰曰: “其人有废疾,非泰不可适。”众皆伏泰之义。尝于都市遇铁灯台,市之,而命洗刷,却银也。泰亟往还之。中和中,将家于义兴,置一别墅,用缗钱二百千。既半授之矣,泰游吴兴郡,约回日当诣所止。居两月,泰回,停舟徒步,复以余资授之,俾其人他徙。于时睹一老妪,长恸数声。泰惊悸,召诘之,妪曰:“老妇尝事翁姑于此,子孙不肖,为他人所有,故悲耳。”泰怃然久之,因绐曰:“吾适得京书,已别除官,不可住此,所居且命尔子掌之。”言讫,解维而逝,不复返矣。

  • 序曰:汉末建安中,庐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刘氏,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仲卿闻之,亦自缢于庭树。时人伤之,为诗云尔。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

    府吏得闻之,堂上启阿母:“儿已薄禄相,幸复得此妇。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共事二三年,始尔未为久。女行无偏斜,何意致不厚。”

    阿母谓府吏:“何乃太区区!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吾意久怀忿,汝岂得自由!东家有贤女,自名秦罗敷。可怜体无比,阿母为汝求。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

    府吏长跪告:“伏惟启阿母。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取!”

    阿母得闻之,槌床便大怒:“小子无所畏,何敢助妇语!吾已失恩义,会不相从许!”

    府吏默无声,再拜还入户。举言谓新妇,哽咽不能语:“我自不驱卿,逼迫有阿母。卿但暂还家,吾今且报府。不久当归还,还必相迎取。以此下心意,慎勿违吾语。”

    新妇谓府吏:“勿复重纷纭。往昔初阳岁,谢家来贵门。奉事循公姥,进止敢自专?昼夜勤作息,伶俜萦苦辛。谓言无罪过,供养卒大恩;仍更被驱遣,何言复来还!妾有绣腰襦,葳蕤自生光;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箱帘六七十,绿碧青丝绳,物物各自异,种种在其中。人贱物亦鄙,不足迎后人,留待作遗施,于今无会因。时时为安慰,久久莫相忘!”

    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上堂拜阿母,阿母怒不止。“昔作女儿时,生小出野里。本自无教训,兼愧贵家子。受母钱帛多,不堪母驱使。今日还家去,念母劳家里。”却与小姑别,泪落连珠子。“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驱遣,小姑如我长。勤心养公姥,好自相扶将。初七及下九,嬉戏莫相忘。”出门登车去,涕落百余行。

    府吏马在前,新妇车在后。隐隐何甸甸,俱会大道口。下马入车中,低头共耳语:“誓不相隔卿,且暂还家去。吾今且赴府,不久当还归。誓天不相负!”

    新妇谓府吏:“感君区区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 。

    入门上家堂,进退无颜仪。阿母大拊掌,不图子自归:“十三教汝织,十四能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知礼仪,十七遣汝嫁,谓言无誓违。汝今何罪过,不迎而自归?”兰芝惭阿母:“儿实无罪过。”阿母大悲摧。

    还家十余日,县令遣媒来。云有第三郎,窈窕世无双。年始十八九,便言多令才。

    阿母谓阿女:“汝可去应之。”

    阿女含泪答:“兰芝初还时,府吏见丁宁,结誓不别离。今日违情义,恐此事非奇。自可断来信,徐徐更谓之。”

    阿母白媒人:“贫贱有此女,始适还家门。不堪吏人妇,岂合令郎君?幸可广问讯,不得便相许。”

    媒人去数日,寻遣丞请还,说有兰家女,承籍有宦官。云有第五郎,娇逸未有婚。遣丞为媒人,主簿通语言。直说太守家,有此令郎君,既欲结大义,故遣来贵门。

    阿母谢媒人:“女子先有誓,老姥岂敢言!”

    阿兄得闻之,怅然心中烦。举言谓阿妹:“作计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荣汝身。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

    兰芝仰头答:“理实如兄言。谢家事夫婿,中道还兄门。处分适兄意,那得自任专!虽与府吏要,渠会永无缘。登即相许和,便可作婚姻。”

    媒人下床去。诺诺复尔尔。还部白府君:“下官奉使命,言谈大有缘。”府君得闻之,心中大欢喜。视历复开书,便利此月内,六合正相应。良吉三十日,今已二十七,卿可去成婚。交语速装束,络绎如浮云。青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踯躅青骢马,流苏金镂鞍。赍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杂彩三百匹,交广市鲑珍。从人四五百,郁郁登郡门。

    阿母谓阿女:“适得府君书,明日来迎汝。何不作衣裳?莫令事不举!”

    阿女默无声,手巾掩口啼,泪落便如泻。移我琉璃榻,出置前窗下。左手持刀尺,右手执绫罗。朝成绣夹裙,晚成单罗衫。晻晻日欲暝,愁思出门啼。

    府吏闻此变,因求假暂归。未至二三里,摧藏马悲哀。新妇识马声,蹑履相逢迎。怅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举手拍马鞍,嗟叹使心伤:“自君别我后,人事不可量。果不如先愿,又非君所详。我有亲父母,逼迫兼弟兄。以我应他人,君还何所望!”

    府吏谓新妇:“贺卿得高迁!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卿当日胜贵,吾独向黄泉!”

    新妇谓府吏:“何意出此言!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执手分道去,各各还家门。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念与世间辞,千万不复全!

    府吏还家去,上堂拜阿母:“今日大风寒,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儿今日冥冥,令母在后单。故作不良计,勿复怨鬼神!命如南山石,四体康且直!”

    阿母得闻之,零泪应声落:“汝是大家子,仕宦于台阁。慎勿为妇死,贵贱情何薄!东家有贤女,窈窕艳城郭,阿母为汝求,便复在旦夕。”

    府吏再拜还,长叹空房中,作计乃尔立。转头向户里,渐见愁煎迫。

    其日牛马嘶,新妇入青庐。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

    府吏闻此事,心知长别离。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

    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傍。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