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宋定伯,年少时,夜行逢鬼。问之,鬼言:“我是鬼。”鬼问:“汝复谁?”定伯诳之,言:“我亦鬼。”鬼问:“欲至何所?”答曰:“欲至宛市。”鬼言:“我亦欲至宛市。”遂行。
数里,鬼言:“步行太亟,可共递相担,何如?”定伯曰:“大善。”鬼便先担定伯数里。鬼言:“卿太重,将非鬼也?”定伯言:“我新鬼,故身重耳。”定伯因复担鬼,鬼略无重。如是再三。定伯复言:“我新鬼,不知有何所畏忌?”鬼答言:“惟不喜人唾。”于是共行。道遇水,定伯令鬼先渡,听之,了然无声音。定伯自渡,漕漼作声。鬼复言:“何以作声?”定伯曰:“新死,不习渡水故耳,勿怪吾也。”
行欲至宛市,定伯便担鬼著肩上,急持之。鬼大呼,声咋咋然,索下,不复听之。径至宛市中下著地,化为一羊,便卖之恐其变化,唾之。得钱千五百,乃去。于时石崇言:“定伯卖鬼,得钱千五百文。”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末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日 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 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
二月三日,丕白。
岁月易得,别来行复四年。
三年不见,《东山》犹叹其远,况乃过之,思何可支!
虽书疏往返,未足解其劳结。
昔年疾疫,亲故多离其灾,徐、陈、应、刘,一时俱逝,痛可言邪?
昔日游处,行则连舆,止则接席,何曾须臾相失!
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当此之时,忽然不自知乐也。
谓百年己分,可长共相保,何图数年之间,零落略尽,言之伤心。
顷撰其遗文,都为一集,观其姓名,已为鬼录。
追思昔游,犹在心目,而此诸子,化为粪壤,可复道哉?
观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鲜能以名节自立。
而伟长独怀文抱质,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谓彬彬君子者矣。
著《中论》二十余篇,成一家之言,词义典雅,足传于后,此子为不朽矣。
德琏常斐然有述作之意,其才学足以著书,美志不遂,良可痛惜。
间者历览诸子之文,对之抆泪,既痛逝者,行自念也。
孔璋章表殊健,微为繁富。
公干有逸气,但未遒耳;
其五言诗之善者,妙绝时人。
元瑜书记翩翩,致足乐也。
仲宣独自善于辞赋,惜其体弱,不足起其文,至于所善,古人无以远过。
昔伯牙绝弦于钟期,仲尼覆醢于子路,痛知音之难遇,伤门人之莫逮。
诸子但为未及古人,自一时之儁也,今之存者,已不逮矣。
后生可畏,来者难诬,然恐吾与足下不及见也。
年行已长大,所怀万端,时有所虑,至通夜不瞑,志意何时复类昔日?已成老翁,但未白头耳。
光武言:"年三十余,在兵中十岁,所更非一。
"吾德不及之,而年与之齐矣。
以犬羊之质,服虎豹之文,无众星之明,假日月之光,动见瞻观,何时易乎?
恐永不复得为昔日游也。
少壮真当努力,年一过往,何可攀援,古人思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顷何以自娱?
颇复有所述造不?
东望於邑,裁书叙心。
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