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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古之传者有言:成王以桐叶与小弱弟戏,曰:“以封汝。

    ”周公入贺。

    王曰:“戏也。

    ”周公曰:“天子不可戏。

    ”乃封小弱弟于唐。

    吾意不然。

    王之弟当封邪,周公宜以时言于王,不待其戏而贺以成之也。

    不当封邪,周公乃成其不中之戏,以地以人与小弱者为之主,其得为圣乎?

    且周公以王之言不可苟焉而已,必从而成之邪?

    设有不幸,王以桐叶戏妇寺,亦将举而从之乎?

    凡王者之德,在行之何若。

    设未得其当,虽十易之不为病;

    要于其当,不可使易也,而况以其戏乎!

    若戏而必行之,是周公教王遂过也。

    吾意周公辅成王,宜以道,从容优乐,要归之大中而已,必不逢其失而为之辞。

    又不当束缚之,驰骤之,使若牛马然,急则败矣。

    且家人父子尚不能以此自克,况号为君臣者邪!

    是直小丈夫缺缺者之事,非周公所宜用,故不可信。

    或曰:封唐叔,史佚成之。

  • 克者何?

    能也。

    何能也?

    能杀也。

    何以不言杀?

    见段之有徒众也。

    段,郑伯弟也。

    何以知其为弟也?

    杀世子、母弟目君,以其目君知其为弟也。

    段,弟也,而弗谓弟;

    公子也,而弗谓公子。

    贬之也。

    段失子弟之道矣,贱段而甚郑伯也。

    何甚乎郑伯?

    甚郑伯之处心积虑成于杀也。

    于鄢,远也,犹曰取之其母之怀之云尔,甚之也。

    然则为郑伯者,宜奈何?

    缓追,逸贼,亲亲之道也。

  • 愈再拜:愈之获见于阁下有年矣。

    始者亦尝辱一言之誉。

    贫贱也,衣食于奔走,不得朝夕继见。

    其后,阁下位益尊,伺候于门墙者日益进。

    夫位益尊,则贱者日隔;

    伺候于门墙者日益进,则爱博而情不专。

    愈也道不加修,而文日益有名。

    夫道不加修,则贤者不与;

    文日益有名,则同进者忌。

    始之以日隔之疏,加之以不专之望,以不与者之心,而听忌者之说。

    由是阁下之庭,无愈之迹矣。

    去年春,亦尝一进谒于左右矣。

    温乎其容,若加其新也;

    属乎其言,若闵其穷也。

    退而喜也,以告于人。

    其后,如东京取妻子,又不得朝夕继见。

    及其还也,亦尝一进谒于左右矣。

    邈乎其容,若不察其愚也;

    悄乎其言,若不接其情也。

    退而惧也,不敢复进。

    今则释然悟,翻然悔曰:其邈也,乃所以怒其来之不继也;

    其悄也,乃所以示其意也。

    不敏之诛,无所逃避。

    不敢遂进,辄自疏其所以,并献近所为《复志赋》以下十首为一卷,卷有标轴。

    《送孟郊序》一首,生纸写,不加装饰。

    皆有揩字注字处,急于自解而谢,不能俟更写。

    阁下取其意而略其礼可也。

    愈恐惧再拜。

  • 东陵侯既废,过司马季主而卜焉。

    季主曰:“君侯何卜也?

    ”东陵侯曰:“久卧者思起,久蛰者思启,久懑者思嚏。

    吾闻之蓄极则泄,閟极则达。

    热极则风,壅极则通。

    一冬一春,靡屈不伸,一起一伏,无往不复。

    仆窃有疑,愿受教焉。

    ”季主曰:“若是,则君侯已喻之矣,又何卜为?

    ”东陵侯曰:“仆未究其奥也,愿先生卒教之。

    ”季主乃言曰:“呜呼!

    天道何亲?

    惟德之亲;

    鬼神何灵?

    因人而灵。

    夫蓍,枯草也;

    龟,枯骨也,物也。

    人,灵于物者也,何不自听而听于物乎?

    且君侯何不思昔者也?

    有昔者必有今日,是故碎瓦颓垣,昔日之歌楼舞馆也;

    荒榛断梗,昔日之琼蕤玉树也;

    露蛬风蝉,昔日之凤笙龙笛也;

    鬼燐萤火,昔日之金釭华烛也;

    秋荼春荠,昔日之象白驼峰也;

    丹枫白荻,昔日之蜀锦齐纨也。

    昔日之所无,今日有之不为过;

    昔日之所有,今日无之不为不足。

    是故一昼一夜,华开者谢;

    一秋一春,物故者新。

    激湍之下,必有深潭;

    高丘之下,必有浚谷。

    君侯亦知之矣,何以卜为?

  • 青霞沈君,由锦衣经历上书诋宰执,宰执深疾之。

    方力构其罪,赖明天子仁圣,特薄其谴,徙之塞上。

    当是时,君之直谏之名满天下。

    已而,君纍然携妻子,出家塞上。

    会北敌数内犯,而帅府以下,束手闭垒,以恣敌之出没,不及飞一镞以相抗。

    甚且及敌之退,则割中土之战没者与野行者之馘以为功。

    而父之哭其子,妻之哭其夫,兄之哭其弟者,往往而是,无所控吁。

    君既上愤疆埸之日弛,而又下痛诸将士之日菅刈我人民以蒙国家也,数呜咽欷歔;,而以其所忧郁发之于诗歌文章,以泄其怀,即集中所载诸什是也。

    君故以直谏为重于时,而其所著为诗歌文章,又多所讥刺,稍稍传播,上下震恐。

    始出死力相煽构,而君之祸作矣。

    君既没,而中朝之士虽不敢讼其事,而一时阃寄所相与谗君者,寻且坐罪罢去。

    又未几,故宰执之仇君者亦报罢。

    而君之故人俞君,于是裒辑其生平所著若干卷,刻而传之。

    而其子襄,来请予序之首简。

    茅子受读而题之曰:若君者,非古之志士之遗乎哉?

    孔子删《诗》,自《小弁》之怨亲,《巷伯》之刺谗而下,其间忠臣、寡妇、幽人、怼士之什,并列之为“风”,疏之为“雅”,不可胜数。

    岂皆古之中声也哉?

    然孔子不遽遗之者,特悯其人,矜其志。

    犹曰“发乎情,止乎礼义”,“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为戒”焉耳。

    予尝按次春秋以来,屈原之《骚》疑于怨,伍胥之谏疑于胁,贾谊之《疏》疑于激,叔夜之诗疑于愤,刘蕡之对疑于亢。

    然推孔子删《诗》之旨而裒次之,当亦未必无录之者。

    君既没,而海内之荐绅大夫,至今言及君,无不酸鼻而流涕。

    呜呼!

    集中所载《鸣剑》、《筹边》诸什,试令后之人读之,其足以寒贼臣之胆,而跃塞垣战士之马,而作之忾也,固矣!

    他日国家采风者之使出而览观焉,其能遗之也乎?

    予谨识之。

    至于文词之工不工,及当古作者之旨与否,非所以论君之大者也,予故不著。

    嘉靖癸亥孟春望日归安茅坤拜手序。

  • 范宣子为政,诸侯之币重,郑人病之。

    二月,郑伯如晋。

    子产寓书于子西,以告宣子,曰:“子为晋国,四邻诸侯,不闻令德而闻重币。

    侨也惑之。

    侨闻君子长国家者,非无贿之患,而无令名之难,夫诸侯之贿,聚于公室,则诸侯贰;

    若吾子赖之,则晋国贰。

    诸侯贰则晋国坏,晋国贰则子之家坏。

    何没没也?

    将焉用贿?

    夫令名,德之舆也。

    德,国家之基也。

    有基无坏,无亦是务乎?

    有德则乐,乐则能久。

    诗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

    ’有令德也夫!

    ‘上帝临女,无贰尔心。

    ’有令名也夫!

    恕思以明德,则令名载而行之,是以远至迩安。

    毋宁使人谓子,子实生我,而谓子浚我以生乎?

    象有齿以焚其身,贿也。

    ”宣子说,乃轻币。

  • 虑天下者,常图其所难而忽其所易,备其所可畏而遗其所不疑。

    然而,祸常发于所忽之中,而乱常起于不足疑之事。

    岂其虑之未周欤?

    盖虑之所能及者,人事之宜然,而出于智力之所不及者,天道也。

    当秦之世,而灭诸侯,一天下。

    而其心以为周之亡在乎诸侯之强耳,变封建而为郡县。

    方以为兵革不可复用,天子之位可以世守,而不知汉帝起陇亩之中,而卒亡秦之社稷。

    汉惩秦之孤立,于是大建庶孽而为诸侯,以为同姓之亲,可以相继而无变,而七国萌篡弑之谋。

    武、宣以后,稍削析之而分其势,以为无事矣,而王莽卒移汉祚。

    光武之惩哀、平,魏之惩汉,晋之惩魏,各惩其所由亡而为之备。

    而其亡也,盖出于所备之外。

    唐太宗闻武氏之杀其子孙,求人于疑似之际而除之,而武氏日侍其左右而不悟。

    宋太祖见五代方镇之足以制其君,尽释其兵权,使力弱而易制,而不知子孙卒困于敌国。

    此其人皆有出人之智、盖世之才,其于治乱存亡之几,思之详而备之审矣。

    虑切于此而祸兴于彼,终至乱亡者,何哉?

    盖智可以谋人,而不可以谋天。

    良医之子,多死于病;

    良巫之子,多死于鬼。

    岂工于活人,而拙于谋子也哉?

    乃工于谋人,而拙于谋天也。

    古之圣人,知天下后世之变,非智虑之所能周,非法术之所能制,不敢肆其私谋诡计,而唯积至诚,用大德以结乎天心,使天眷其德,若慈母之保赤子而不忍释。

    故其子孙,虽有至愚不肖者足以亡国,而天卒不忍遽亡之。

    此虑之远者也。

    夫苟不能自结于天,而欲以区区之智笼络当世之务,而必后世之无危亡,此理之所必无者,而岂天道哉!

  • 为将之道,当先治心。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凡兵上义;

    不义,虽利勿动。

    非一动之为利害,而他日将有所不可措手足也。

    夫惟义可以怒士,士以义怒,可与百战。

    凡战之道,未战养其财,将战养其力,既战养其气,既胜养其心。

    谨烽燧,严斥堠,使耕者无所顾忌,所以养其财;

    丰犒而优游之,所以养其力;

    小胜益急,小挫益厉,所以养其气;

    用人不尽其所欲为,所以养其心。

    故士常蓄其怒、怀其欲而不尽。

    怒不尽则有馀勇,欲不尽则有馀贪。

    故虽并天下,而士不厌兵,此黄帝之所以七十战而兵不殆也。

    不养其心,一战而胜,不可用矣。

    凡将欲智而严,凡士欲愚。

    智则不可测,严则不可犯,故士皆委己而听命,夫安得不愚?

    夫惟士愚,而后可与之皆死。

    凡兵之动,知敌之主,知敌之将,而后可以动于险。

    邓艾缒兵于蜀中,非刘禅之庸,则百万之师可以坐缚,彼固有所侮而动也。

    故古之贤将,能以兵尝敌,而又以敌自尝,故去就可以决。

    凡主将之道,知理而后可以举兵,知势而后可以加兵,知节而后可以用兵。

    知理则不屈,知势则不沮,知节则不穷。

    见小利不动,见小患不避,小利小患,不足以辱吾技也,夫然后有以支大利大患。

    夫惟养技而自爱者,无敌于天下。

    故一忍可以支百勇,一静可以制百动。

    兵有长短,敌我一也。

    敢问:“吾之所长,吾出而用之,彼将不与吾校;

    吾之所短,吾蔽而置之,彼将强与吾角,奈何?

    ”曰:“吾之所短,吾抗而暴之,使之疑而却;

    吾之所长,吾阴而养之,使之狎而堕其中。

    此用长短之术也。

    ”善用兵者,使之无所顾,有所恃。

    无所顾,则知死之不足惜;

    有所恃,则知不至于必败。

    尺箠当猛虎,奋呼而操击;

    徒手遇蜥蜴,变色而却步,人之情也。

    知此者,可以将矣。

    袒裼而案剑,则乌获不敢逼;

    冠胄衣甲,据兵而寝,则童子弯弓杀之矣。

    故善用兵者以形固。

    夫能以形固,则力有馀矣。

  • 予闻世谓诗人少达而多穷,夫岂然哉?

    盖世所传诗者,多出于古穷人之辞也。

    凡士之蕴其所有,而不得施于世者,多喜自放于山巅水涯之外,见虫鱼草木风云鸟兽之状类,往往探其奇怪,内有忧思感愤之郁积,其兴于怨刺,以道羁臣寡妇之所叹,而写人情之难言。

    盖愈穷则愈工。

    然则非诗之能穷人,殆穷者而后工也。

    予友梅圣俞,少以荫补为吏,累举进士,辄抑于有司,困于州县,凡十余年。

    年今五十,犹从辟书,为人之佐,郁其所蓄,不得奋见于事业。

    其家宛陵,幼习于诗,自为童子,出语已惊其长老。

    既长,学乎六经仁义之说,其为文章,简古纯粹,不求苟说于世。

    世之人徒知其诗而已。

    然时无贤愚,语诗者必求之圣俞;

    圣俞亦自以其不得志者,乐于诗而发之,故其平生所作,于诗尤多。

    世既知之矣,而未有荐于上者。

    昔王文康公尝见而叹曰:“二百年无此作矣!

    ”虽知之深,亦不果荐也。

    若使其幸得用于朝廷,作为雅、颂,以歌咏大宋之功德,荐之清庙,而追商、周、鲁颂之作者,岂不伟欤!

    奈何使其老不得志,而为穷者之诗,乃徒发于虫鱼物类,羁愁感叹之言。

    世徒喜其工,不知其穷之久而将老也!

    可不惜哉!

    圣俞诗既多,不自收拾。

    其妻之兄子谢景初,惧其多而易失也,取其自洛阳至于吴兴以来所作,次为十卷。

    予尝嗜圣俞诗,而患不能尽得之,遽喜谢氏之能类次也,辄序而藏之。

    其后十五年,圣俞以疾卒于京师,余既哭而铭之,因索于其家,得其遗稿千余篇,并旧所藏,掇其尤者六百七十七篇,为一十五卷。

    呜呼!

    吾于圣俞诗论之详矣,故不复云。

    庐陵欧阳修序。

  • 西南山水,惟川蜀最奇。

    然去中州万里,陆有剑阁栈道之险,水有瞿塘、滟滪之虞。

    跨马行,则篁竹间山高者,累旬日不见其巅际。

    临上而俯视,绝壑万仞,杳莫测其所穷,肝胆为之悼栗。

    水行,则江石悍利,波恶涡诡,舟一失势尺寸,辄糜碎土沉,下饱鱼鳖。

    其难至如此。

    故非仕有力者,不可以游;

    非材有文者,纵游无所得;

    非壮强者,多老死于其地。

    嗜奇之士恨焉。

    天台陈君庭学,能为诗,由中书左司掾,屡从大将北征,有劳,擢四川都指挥司照磨,由水道至成都。

    成都,川蜀之要地,扬子云、司马相如、诸葛武侯之所居,英雄俊杰战攻驻守之迹,诗人文士游眺饮射赋咏歌呼之所,庭学无不历览。

    既览必发为诗,以纪其景物时世之变,于是其诗益工。

    越三年,以例自免归,会予于京师;

    其气愈充,其语愈壮,其志意愈高;

    盖得于山水之助者侈矣。

    予甚自愧,方予少时,尝有志于出游天下,顾以学未成而不暇。

    及年壮方可出,而四方兵起,无所投足。

    逮今圣主兴而宇内定,极海之际,合为一家,而予齿益加耄矣。

    欲如庭学之游,尚可得乎?

    然吾闻古之贤士,若颜回、原宪,皆坐守陋室,蓬蒿没户,而志意常充然,有若囊括于天地者。

    此其故何也?

    得无有出于山水之外者乎?

    庭学其试归而求焉?

    苟有所得,则以告予,予将不一愧而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