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伤心误到芜城路,携血泪,无挥处。

    半月模糊霜几树。

    紫箫低远,翠翘明灭,隐隐羊车度。

    鲸波碧浸横江锁,故垒萧萧芦荻浦。

    烟水不知人事错。

    戈船千里,降帆一片,莫怨莲花步。

  • 特统精兵御上游,笳吹先遁惊若鸥。

    扬州空把残旗耀,赢得舟中骂不休。

  • 平远江山极目回,古祠漠漠背城开。

    莫嫌举世无知己,未有庸人不忌才。

    放逐肯消亡国恨?

    岁时犹动楚人哀!

    湘兰沅芷年年绿,想见吟魂自往来。

  • 薄醉不成乡,转觉春寒重。

    枕席有谁同?

    夜夜和愁共。

    梦好恰如真,事往翻如梦。

    起立悄无言,残月生西弄。

  • 握手西风泪不干,年来多在别离间。

    遥知独听灯前雨,转忆同看雪后山。

    凭寄语,劝加餐。

    桂花时节约重还。

    分明小像沉香缕,一片伤心欲画难。

  • 泰山之阳,汶水西流;其阴,济水东流。阳谷皆入汶,阴谷皆入济。当其南北分者,古长城也。最高日观峰,在长城南十五里。

    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自京师乘风雪,历齐河、长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长城之限,至于泰安。是月丁未,与知府朱孝纯子颍由南麓登。四十五里,道皆砌石为磴,其级七千有余。泰山正南面有三谷。中谷绕泰安城下,郦道元所谓环水也。余始循以入,道少半,越中岭,复循西谷,遂至其巅。古时登山,循东谷入,道有天门。东谷者,古谓之天门溪水,余所不至也。今所经中岭及山巅崖限当道者,世皆谓之天门云。道中迷雾冰滑,磴几不可登。及既上,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徕如画,而半山居雾若带然。

    戊申晦,五鼓,与子颖坐日观亭,待日出。大风扬积雪击面。亭东自足下皆云漫。稍见云中白若摴蒱数十立者,山也。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彩。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或曰,此东海也。回视日观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绛皓驳色,而皆若偻。

    亭西有岱祠,又有碧霞元君祠;皇帝行宫在碧霞元君祠东。是日,观道中石刻,自唐显庆以来,其远古刻尽漫失。僻不当道者,皆不及往。

    山多石,少土;石苍黑色,多平方,少圜。少杂树,多松,生石罅,皆平顶。冰雪,无瀑水,无鸟兽音迹。至日观数里内无树,而雪与人膝齐。

    桐城姚鼐记。

  • 夜雨做成秋,恰上心头。

    教他珍重护风流。

    端的为谁添病也,更为谁羞。

    密意未曾休,密愿难酬。

    珠帘四卷月当楼。

    暗忆欢期真似梦,梦也须留。

  • 大雪北风催,家家贫白屋。

    玉树犹难伸,压倒千竿竹。

    高节志凌云,不敢当滕六。

    君子本虚心,甘自低头伏。

    无复绿猗猗,何如在淇澳?

    寒林尽白封,奚第琅玕独。

    寒梅也不禁,何只君瑟缩?

    读书小窗前,不见青矗矗。

    搦管坐空斋,不听声谡谡。

    缅怀文典可,佳画添几幅。

    更思僵卧人,岂只食无肉。

  • 余通籍三十余年,官至极品,而学业一无所成,德行一无许可,老大徒伤,不胜悚惶惭赧。

    今将永别,特将四条教汝兄弟。

    一曰慎独而心安。

    自修之道,莫难于养心;

    养心之难,又在慎独。

    能慎独,册内省不疚,可以对天地质鬼神。

    人无一内愧之事,则天君泰然。

    此心常快足宽平,是人生第一自强之道,第一寻乐之方,守身之先务也。

    二曰主敬则身强。

    内而专静纯一,外而整齐严肃。

    敬之工夫也;

    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敬之气象也;

    修己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敬之效验也。

    聪明睿智,皆由此出。

    庄敬日强,安肆日偷。

    若人无众寡,事无大小,一一恭敬,不敢怠慢。

    则身强之强健,又何疑乎?

    三曰求仁则人悦。

    凡人之生,皆得天地之理以成性,得天地之气以成形,我与民物,其大本乃同出一源。

    若但知私己而不知仁民爱物,是于大本一源之道已悖而失之矣。

    至于尊官厚禄,高居人上,则有拯民溺救民饥之责。

    读书学古,粗知大义,既有觉后知觉后觉之责。

    孔门教人,莫大于求仁,而其最切者,莫要于欲立立人、欲达达人数语。

    立人达人之人,人有不悦而归之者乎?

    四曰习劳则神钦。

    人一日所着之衣所进之食,与日所行之事所用之力相称,则旁人韪之,鬼神许之,以为彼自食其力也。

    若农夫织妇终岁勤动,以成数石之粟数尺之布,而富贵之家终岁逸乐,不营一业,而食必珍馐,衣必锦绣,酣豢高眠,一呼百诺,此天下最不平之事,神鬼所不许也,其能久乎?

    古之圣君贤相,盖无时不以勤劳自励。

    为一身计,则必操习技艺,磨练筋骨,困知勉行,操心危虑,而后可以增智慧而长见识。

    为天下计,则必已饥已溺,一夫不获,引为余辜。

    大禹、墨子皆极俭以奉身而极勤以救民。

    勤则寿,逸则夭,勤则有材而见用,逸则无劳而见弃,勤则博济斯民而神祇钦仰,逸则无补于人而神鬼不歆。

    此四条为余数十年人世之得,汝兄弟记之行之,并传之于子子孙孙,则余曾家可长盛不衰,代有人才。

  • 剪鲛绡,传燕语,黯黯碧草暮。

    愁望春归,春到更无绪。

    园林红紫千千,放教狼藉,休但怨、连番风雨。

    谢桥路,十载重约钿车,惊心旧游误。

    玉佩尘生,此恨奈何许!

    倚楼极目天涯,天涯尽处,算只有濛濛飞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