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轩有孤松,柯叶自绵幂。

    清风无闲时,潇洒终日夕。

    阴生古苔绿,色染秋烟碧。

    何当凌云霄,直上数千尺。

  •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 凤尾龙香拨。

    自开元霓裳曲罢,几番风月?

    最苦浔阳江头客,画舸亭亭待发。

    记出塞、黄云堆雪。

    马上离愁三万里,望昭阳宫殿孤鸿没。

    弦解语,恨难说。

    辽阳驿使音尘绝。

    琐窗寒、轻拢慢捻,泪珠盈睫。

    推手含情还却手,一抹《梁州》哀彻。

    千古事,云飞烟灭。

    贺老定场无消息,想沉香亭北繁华歇,弹到此,为呜咽。

  • 粉靥金裳。

    映绣屏认得,旧日萧娘。

    翠微高处,故人帽底,一年最好,偏是重阳。

    避春祗怕春不远,望幽径、偷理秋妆。

    殢醉乡。

    寸心似翦,飘荡愁觞。

    潮腮笑入清霜。

    斗万花样巧,深染蜂黄。

    露痕千点,自怜旧色,寒泉半掬,百感幽香。

    雁声不到东篱畔,满城但、风雨凄凉。

    最断肠。

    夜深怨蝶飞狂。

  • 赤路如龙蛇,不知几千丈。

    出没山水间,一下复一上。

    伊予独何为,与之同俯仰?

  • 殷仲文风流儒雅,海内知名。

    世异时移,出为东阳太守。

    常忽忽不乐,顾庭槐而叹曰:“此树婆娑,生意尽矣!

    ”。

    至如白鹿贞松,青牛文梓。

    根柢盘魄,山崖表里。

    桂何事而销亡,桐何为而半死?

    昔之三河徙植,九畹移根。

    开花建始之殿,落实睢阳之园。

    声含嶰谷,曲抱《云门》。

    将雏集凤,比翼巢鸳。

    临风亭而唳鹤,对月峡而吟猿。

    乃有拳曲拥肿,盘坳反覆。

    熊彪顾盼,鱼龙起伏。

    节竖山连,文横水蹙。

    匠石惊视,公输眩目。

    雕镌始就,剞劂仍加。

    平鳞铲甲,落角摧牙。

    重重碎锦,片片真花。

    纷披草树,散乱烟霞。

    若夫松子、古度、平仲、君迁,森梢百顷,槎枿千年。

    秦则大夫受职,汉则将军坐焉。

    莫不苔埋菌压,鸟剥虫穿。

    或低垂于霜露,或撼顿于风烟。

    东海有白木之庙,西河有枯桑之社,北陆以杨叶为关,南陵以梅根作冶。

    小山则丛桂留人,扶风则长松系马。

    岂独城临细柳之上,塞落桃林之下。

    若乃山河阻绝,飘零离别。

    拔本垂泪,伤根沥血。

    火入空心,膏流断节。

    横洞口而敧卧,顿山腰而半折,文斜者百围冰碎,理正者千寻瓦裂。

    载瘿衔瘤,藏穿抱穴,木魅睒睗,山精妖孽。

    况复风云不感,羁旅无归。

    未能采葛,还成食薇。

    沉沦穷巷,芜没荆扉,既伤摇落,弥嗟变衰。

    《淮南子》云:“木叶落,长年悲。

    ”斯之谓矣。

    乃歌曰:”建章三月火,黄河万里槎。

    若非金谷满园树,即是河阳一县花。

    “桓大司马闻而叹曰:“昔年种柳,依依汉南。

    今看摇落,凄怆江潭。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华。

    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

  • 倦游京洛风尘,夜来病酒无人问。

    九衢雪小,千门月淡,元宵灯近。

    香散梅梢,冻消池面,一番春信。

    记南楼醉里,西城宴阕,都不管、人春困。

    屈指流年未几,早人惊、潘郎双鬓。

    当时体态,如今情绪,多应瘦损。

    马上墙头,纵教瞥见,也难相认。

    凭栏干,但有盈盈泪眼,罗襟揾。

  • 经,常道也,其在于天谓之命,其赋于人谓之性,其主于身谓之心。

    心也,性也,命也,一也。

    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

    其应乎感也,则为恻隐,为羞恶,为辞让,为是非;

    其见于事也,则为父子之亲,为君臣之义,为夫妇之别,为长幼之序,为朋友之信。

    是恻隐也,羞恶也,辞让也,是非也,是亲也,义也,序也,别也,信也,一也;

    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

    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

    是常道也,以言其阴阳消息之行焉,则谓之《易》;

    以言其纪纲政事之施焉,则谓之《书》;

    以言其歌咏性情之发焉,则谓之《诗》;

    以言其条理节文之著焉,则谓之《礼》;

    以言其欣喜和平之生焉,则谓之《乐》;

    以言其诚伪邪正之辩焉,则谓之《春秋》。

    是阴阳消息之行也以至于诚伪邪正之辩也,一也;

    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

    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夫是之谓六经。

    六经者非他,吾心之常道也。

    故《易》也者,志吾心之阴阳消息者也;

    《书》也者,志吾心之纪纲政事者也;

    《诗》也者,志吾心之歌咏性情者也;

    《礼》也者,志吾心之条理节文者也;

    《乐》也者,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

    《春秋》也者,志吾心之诚伪邪正者也。

    君子之于六经也,求之吾心之阴阳消息而时行焉,所以尊《易》也;

    求之吾心之纪纲政事而时施焉,所以尊《书》也;

    求之吾心之歌咏性情而时发焉,所以尊《诗》也;

    求之吾心之条理节文而时著焉。

    所以尊《礼》也;

    求之吾心之欣喜和平而时生焉,所以尊《乐》也;

    求之吾心之诚伪邪正而时辩焉,所以尊《春秋》也。

    盖昔者圣人之扶人极、忧后世而述六经也,犹之富家者之父祖,虑其产业库藏之积,其子孙者或至于遗忘散失,卒困穷而无以自全也,而记籍其家之所有以贻之,使之世守其产业库藏之积而享用焉,以免于困穷之患。

    故六经者,吾心之记籍也;

    而六经之实,则具于吾心,犹之产业库藏之实积,种种色色,具存于其家;

    其记籍者,特名状数目而已。

    而世之学者,不知求六经之实于吾心,而徒考索于影响之间,牵制于文义之末,硁硁然以为是六经矣;

    是犹富家之子孙,不务守视享用其产业库藏之实积,日遗忘散失,至于窭人丐夫,而犹嚣嚣然指其记籍。

    曰:“斯吾产业库藏之积也!

    ”何以异于是?

    呜呼!

    六经之学,其不明于世,非一朝一夕之故矣。

    尚功利,崇邪说,是谓乱经;

    习训诂,传记诵,没溺于浅闻小见,以涂天下之耳目,是谓侮经;

    侈淫辞,竞诡辩,饰奸心盗行,逐世垄断,而犹自以为通经,是谓贼经。

    若是者,是并其所谓记籍者而割裂弃毁之矣,宁复知所以为尊经也乎?

    越城旧有稽山书院,在卧龙西岗,荒废久矣。

    郡守渭南南君大吉,既敷政于民,则慨然悼末学之支离,将进之以圣贤之道,于是使山阴令吴君瀛拓书院而一新之;

    又为尊经之阁于其后,曰: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

    阁成,请予一言,以谂多士。

    予既不获辞,则为记之若是。

    呜呼!

    世之学者,得吾说而求诸其心焉,其亦庶乎知所以为尊经也矣。

  • 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

    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朔风 一作: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