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凿开混沌得乌金,藏蓄阳和意最深。

    爝火燃回春浩浩,洪炉照破夜沉沉。

    鼎彝元赖生成力,铁石犹存死后心。

    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

  • 刺竹芭蕉乱结村,人家犹有古风存。

    相逢尽道年来好,不见催科夜打门。

    村北村南布谷忙,村前村后稻花香。

    凭谁识得真消息,只把南方作北方。

  • 浅红淡白间深黄,簇簇新妆阵阵香。

    无限枝头好颜色,可怜开不为重阳。

  • 有怅寒潮,无情残照,正是萧萧南浦。

    更吹起,霜条孤影,还记得,旧时飞絮。

    况晚来,烟浪斜阳,见行客,特地瘦腰如舞。

    总一种凄凉,十分憔悴,尚有燕台佳句。

    春日酿成秋日雨。

    念畴昔风流,暗伤如许。

    纵饶有,绕堤画舸,冷落尽,水云犹故。

    忆从前,一点东风,几隔着重帘,眉儿愁苦。

    待约个梅魂,黄昏月淡,与伊深怜低语。

  • 寒飞千尺玉,清洒一林霜。

    纵是尘心重,相看亦顿忘。

    矫矫凌云姿,风生龙夜吼。

    霜雪不知年,真吾岁寒友。

    霜干寒如玉,风枝响似琴。

    潇湘一夜雨,滴碎客中心。

    叶落根偏固,心虚节更高。

    一林寒吹发,清夜伴松涛。

    淇澳春云碧,潇湘夜雨寒。

    虚窗人静听,飒飒响琅玕。

  • 秋风揽辔下边城,万里河流绕骑清。

    樽俎试看酬壮节,壶觞到处迓行旌。

    寒骄强弩云传箭,飚转轻车火作营。

    慷慨十年长剑在,登楼一笑暮山横。

  • 故园三径吐幽丛,一夜玄霜坠碧空。

    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

  • 百尺章台撩乱飞,重重帘幕弄春晖。

    怜他飘泊奈他飞。

    澹日滚残花影下,软风吹送玉楼西。

    天涯心事少人知。

  • 问天何意,到春深、千里龙山飞雪?

    解佩凌波人不见,漫说芷珠宫阙。

    楚殿烟微,湘潭月冷,料得都攀折。

    嫣然幽谷,只愁又听啼鴃。

    当日九畹光风,数茎清露,纤手分花叶。

    曾在多情怀袖里,一缕同心千结。

    玉腕香销,云鬟雾掩,空赠金跳脱。

    洛滨江上,寻芳再望佳节。

  • 经,常道也,其在于天谓之命,其赋于人谓之性,其主于身谓之心。

    心也,性也,命也,一也。

    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

    其应乎感也,则为恻隐,为羞恶,为辞让,为是非;

    其见于事也,则为父子之亲,为君臣之义,为夫妇之别,为长幼之序,为朋友之信。

    是恻隐也,羞恶也,辞让也,是非也,是亲也,义也,序也,别也,信也,一也;

    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

    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

    是常道也,以言其阴阳消息之行焉,则谓之《易》;

    以言其纪纲政事之施焉,则谓之《书》;

    以言其歌咏性情之发焉,则谓之《诗》;

    以言其条理节文之著焉,则谓之《礼》;

    以言其欣喜和平之生焉,则谓之《乐》;

    以言其诚伪邪正之辩焉,则谓之《春秋》。

    是阴阳消息之行也以至于诚伪邪正之辩也,一也;

    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

    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夫是之谓六经。

    六经者非他,吾心之常道也。

    故《易》也者,志吾心之阴阳消息者也;

    《书》也者,志吾心之纪纲政事者也;

    《诗》也者,志吾心之歌咏性情者也;

    《礼》也者,志吾心之条理节文者也;

    《乐》也者,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

    《春秋》也者,志吾心之诚伪邪正者也。

    君子之于六经也,求之吾心之阴阳消息而时行焉,所以尊《易》也;

    求之吾心之纪纲政事而时施焉,所以尊《书》也;

    求之吾心之歌咏性情而时发焉,所以尊《诗》也;

    求之吾心之条理节文而时著焉。

    所以尊《礼》也;

    求之吾心之欣喜和平而时生焉,所以尊《乐》也;

    求之吾心之诚伪邪正而时辩焉,所以尊《春秋》也。

    盖昔者圣人之扶人极、忧后世而述六经也,犹之富家者之父祖,虑其产业库藏之积,其子孙者或至于遗忘散失,卒困穷而无以自全也,而记籍其家之所有以贻之,使之世守其产业库藏之积而享用焉,以免于困穷之患。

    故六经者,吾心之记籍也;

    而六经之实,则具于吾心,犹之产业库藏之实积,种种色色,具存于其家;

    其记籍者,特名状数目而已。

    而世之学者,不知求六经之实于吾心,而徒考索于影响之间,牵制于文义之末,硁硁然以为是六经矣;

    是犹富家之子孙,不务守视享用其产业库藏之实积,日遗忘散失,至于窭人丐夫,而犹嚣嚣然指其记籍。

    曰:“斯吾产业库藏之积也!

    ”何以异于是?

    呜呼!

    六经之学,其不明于世,非一朝一夕之故矣。

    尚功利,崇邪说,是谓乱经;

    习训诂,传记诵,没溺于浅闻小见,以涂天下之耳目,是谓侮经;

    侈淫辞,竞诡辩,饰奸心盗行,逐世垄断,而犹自以为通经,是谓贼经。

    若是者,是并其所谓记籍者而割裂弃毁之矣,宁复知所以为尊经也乎?

    越城旧有稽山书院,在卧龙西岗,荒废久矣。

    郡守渭南南君大吉,既敷政于民,则慨然悼末学之支离,将进之以圣贤之道,于是使山阴令吴君瀛拓书院而一新之;

    又为尊经之阁于其后,曰: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

    阁成,请予一言,以谂多士。

    予既不获辞,则为记之若是。

    呜呼!

    世之学者,得吾说而求诸其心焉,其亦庶乎知所以为尊经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