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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

能够有大口喝醉烧酒的日子能够壮烈、酩酊能够在中午在钟表滴答的窗幔后面想一些琐碎的心事能够认真地久久地难为情能够一个人散步坐到漆绿的椅子上合一会儿眼睛能够舒舒服服地叹息回忆并不愉快的往事忘记烟灰弹落在什么地方能够在生病的日子里发脾气,作出不体面的事能够沿着走惯的路一路走回回家去能够有一个人亲你擦洗你,还有精致的谎话在等你,能够这样活着可有多好,随时随地手能够折下鲜花嘴唇能够够到嘴唇没有风暴也没有革命灌溉大地的是人民捐献的酒能够这样活着可有多好,要多好就有多好!néng gòu yŏu dà kŏu [hē,hè] zuì shāo jiŭ de rì zĭ néng gòu zhuàng liè、[mĭng,míng] [dĭng,dīng] néng gòu zài zhōng wŭ zài zhōng biăo dī [dá,dā] de chuāng màn hòu miàn xiăng yī xiē suŏ suì de xīn shì néng gòu rèn zhēn dì jiŭ jiŭ dì nán wèi qíng néng gòu yī gè rén sàn bù zuò dào qī lǜ de [yĭ,yī] zĭ shàng hé yī huì ér yăn jīng néng gòu shū shū fú fú dì tàn xī huí yì bìng bù yú kuài de wăng shì wàng jì yān huī dàn luò zài shén me dì fāng néng gòu zài shēng bìng de rì zĭ lĭ fà pí qì,zuò chū bù tĭ miàn de shì néng gòu yán zhe zŏu guàn de lù yī lù zŏu huí huí jiā qù néng gòu yŏu yī gè rén qīn nĭ cā xĭ nĭ,huán yŏu jīng zhì de huăng huà zài dĕng nĭ,néng gòu zhè yàng huó zhe kĕ yŏu duō hăo,suí shí suí dì shŏu néng gòu zhé xià xiān huā zuĭ chún néng gòu gòu dào zuĭ chún mò yŏu fēng bào yĕ mò yŏu [gé,jí,jĭ] mìng guàn gài dà dì de shì rén mín juān xiàn de jiŭ néng gòu zhè yàng huó zhe kĕ yŏu duō hăo,yào duō hăo jiù yŏu duō hăo!

19731973

诗人简介

多多(1951- ),原名栗世征,北京人。中国诗人,朦胧诗人代表之一。多多1969年到河北省白洋淀插队,与芒克、根子等诗人一起创作诗歌,后来到《农民日报》工作。1982年开始发表作品。1986年获北京大学文化节诗歌奖。多多曾多次到英国、美国、德国、意大利、瑞典等十多个国家的大学进行过讲座和朗读,并曾任伦敦大学汉语师,加拿大纽克大学、荷兰莱顿大学住校作家。1989-2004年居于荷兰等国。2004年回国任海南大学教授。多多曾多次参加世界各大诗歌节,获得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诗人奖。出版的诗集有《在风城》(1975)、《白马集》(1984)、《路》(1986)、《微雕世界》(1998)、《阿姆斯特丹的河流》(2000)、《多多诗选》等。多多的诗集《...► 78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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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母亲的病房27床不住着母亲,27床是个生下婴孩就患病的少妇,她的病也许早就欠那孩子吃药,喂奶;

灰色,红色;

我带母亲进来后就感到这地方不对,这是个神秘地带;

仿佛我作为一个儿子已经不够,发现大地对于母亲们有太多危险28床不住着母亲,28床开头是个姑娘,接着来了个刚从婚姻上败下阵的女士。

前一个一天可以吃进五碗面条,让人感到巨大的进取心,感到有什么还没有开始后一个有时哭有时笑,身上明显有东西多出来。

是的,她正在等待一次手术30床是我想象出来的,它并不在这间病房但它一定就在周围,我找不到它却对此保留悬念;

也许这张床并不用于病人,但它一定有许多变数我的猜测给我带来恍惚,难道还有别的什么需要摆设?

这让我心跳29床才是母亲的。

你是老来得病你不得这样那样的怪病,但你患下了我不能告诉你的病;

医生安慰我说∶“一个人到了最后,总要被一种病带走。

”我听了很悲痛,也生疑难道她们得了病都正常,我母亲反而应该?

(二)“我感到到处都在疼,但不知疼在哪里”“我感到到处都在疼,但不知疼在哪里”母亲,我知道你疼在哪里,但我知道你一定说不出疼的位置;

你说不出为什么会这样疼痛∶你往左躺疼往右躺也疼;

坐着疼,站起来还是疼。

仿佛你过去的不疼都是假的,今天它们一下子都来了;

一下子要满出来;

一个哑吧在你身体里终于说话;

你成了一座疼痛的仓库我的母亲不知道自己疼在哪里。

它很深我用手伸近时就走开。

它很模糊模糊得令这具身体是问题而不是身体母亲,我的手已经摸不到你疼的位置我现在的手不知道是二十岁还是四十岁的但你终于疼了,象一棵树终于长出了果实是所有的母亲,都注定说不出自己疼痛的位置?

它的左与右,深与浅;

我母亲的疼,太多;

它,它们,已变得有点零乱母亲的疼一直在走动着,这令我的手无处安放;

是什么在她身体中奔跑呢蓝色的?

红色的?

还是去年对我的一次嘱咐?

(三)在母亲病房,有人向我祝贺生日在母亲的病房,有人通过手机向我祝贺生日可我的母亲这一刻正躺在临死的病床这个生我的人,五天后终于撒手人间在母亲的病房,有人通过手机向我祝贺生日一个四十多岁的儿子,正对着八十岁的母亲偷偷哭泣,他哭泣今天遇上了这个日子在母亲的病房,我被提醒今天是生日一个面容酷似母亲的人对于自己的容颜突然有了为难,有了深深的触犯生我的人,你把什么藏在了左手与右手之间我是你生出来的仇敌,我威胁你追赶你。

这追赶,从我懂事后就开始我是有欢乐的,我已积攒下四十多年的欢乐我一直在增加,你却一年年在减少我是用欢乐在追赶你靠近死亡的日期在我生日的时候,我的母亲要死了她曾经在这个世界上把我生下来她曾经指望我,快快成长在我生日的时候,我的母亲就要死了这当中,有一个谁不容我商量、争辩、转移这个生我的人就要死在生我的日子里……(四)“快来揉揉我,再过几天你就没有母亲啦”“快来揉揉我,再过几天你就没有母亲啦……”哦,母亲,血一样言语的母亲……我揉着你的脚板,这我不能放弃的脚板它在变小,变暗,变成不真实我再也不想去崇尚什么,它正在躲开我走向一条看不见的路并对我,构成了最后的不信任我揉着你的腰身,这已经变成了谁的腰身?

它曾经象一条甘蔗所有的风吹来时,都珍惜它。

世界把甜水保留的那部分,被什么拿去了我不能加盐,加防腐济,加香料我揉着你的胸脯,哦,这阳光的故乡,七岁时我还没有断开你的奶水在我后来所见过的乳房中它是最美的我记得它的形状,它的香,现在病菌在里头建立了自己的粮仓我揉着你的前额,这人世与生命的屋顶摸着它我快乐,自足。

与你的智慧接通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事。

我要在你死后,剪下一绺你的白发,这束白的我摸着它,这件事死神已经无法与我争夺(五)深夜,与值班护士的交谈“请告诉我,我母亲还能够活多长时间?

”“你需要她还能够活多少时间?

”“我不知道。

但她能停下来吗?

比如,象一场疲倦自己拐了一个弯。

”“这已经不可能。

不过,除了死亡——”“请不要对我使用这两个字。

”“这应该算是选择,生命会自己收场死亡也从来不需要药物来医治。

”“但我已经把她送到了你们这里——”“是的,她已经来到我们这里了许多将死的老人都到过我们这里。

”“这么说,我为母亲所做的事根本没有意义……”“你说的奇怪好象是,我们的职业首先没有意义?

”“也许我把什么说错了,但在我母亲与你们之间,谁离开得了谁?

”“你说出个关系到我们饭碗的问题……”“我是说拯救一条生命——”“是呀,许多儿子,最终都没有把母亲救回但最后,却把自己的病给治愈了;

”“一个母亲病了,她的儿子一定也病了?

”“往往是母亲将死的时候,她儿子才明白在人世间什么叫病……”“难道只有母亲的死,才能够换回一个儿子应该得到的秘密?

”“这个秘密早已捏在你母亲手里只是她,还没有到放手的时候。

”“那么,这儿子的病是什么病——”“是呀,是什么病呢?

……”(六)120车厢内,坐着五个儿子120车厢内,坐着五个儿子在他们中间,躺着一个半昏迷的母亲也许死亡的路途总是往回走着他们守着对你的诺言∶要让你死在自己的家中……120车厢内,坐着五个儿子他们多么残忍,看着大恩大德的母亲竟然象看着一尊将要处理的废墟……这是母亲在最后的路上,这是五个儿子要把自己的母亲,从谁手中,争夺回家事实上,这是一次没有温情的回家临别时,却被医生说成是爱心行动半昏迷的母亲已经知道自己将驶向那里;

但是,五个儿子一点也没有办法叫这心疼的轮子减缓下来只有车窗外黄昏的阴雨,在敲打着这样的时刻,五个儿子共同承担了自己的无言;

五个儿子现在成了五个哑吧,他们象五个陌生人对所有的语言失去了信心120车厢内,坐着五个儿子他们要把将死的母亲送回到自己家中这条路上,有人正在赶送鲜花,也有人往市场运送食粮,但五个儿子咬碎了牙齿也要把母亲送回家中……(七)当母亲终于闭上双眼……当母亲终于闭上双眼,我觉得她只是从守着她的儿女们中抽身后退了几步然后还站在那附近;

象一所安静的农舍,天黑,闭门,就寝;

但里头灯,依然亮着只有我们一群兄弟姐妹,顿时进入黑暗!

抚着母亲的尸体哭成一片悲痛的我们比碎裂的玻璃更加破碎∶尖锐、不成形状、难以收拾;

而身后有一个声音这样说∶“我多么不愿意让你们变成这样……”(八)表列式∶关于母亲的几段履历19岁时你就染上了霍乱,并传给了身壮如牛的生父和长兄;

一贴救命的草药,来不及拉回邻居的少年却奇迹般把你给救活。

也是这时你无法赶到自己红色的婚场乡村从此留下了一句流行的话∶“有隔夜的豆腐,没有隔夜的媳妇。

”还有一句话许多人不敢公开说∶“那小子福气,娶上了天仙般的美女。

”20岁,你生下了第一个男孩到38岁止一共生出五男四女(在我前面的一个姐姐,据说一生下就夭折)八个孩子给了你生活的思维与能力也使你信上了基督教;

我听过你为我缝补衣服时所唱的歌谣也看到在暴风夜,你为出海的父亲念出的祷告;

50年后你成了这个半岛最有福气的母亲,这一点没有人怀疑34岁你生下了最后一个男孩,为了答应这个男孩的要求,四年后你又为他生出一个妹妹;

可见这孩子从小就有点怪异,你对他这样说∶“你才是我心头的一枚针。

”因为你会这么说他后来就爱上了诗歌你不知他在这条路上已经走多远,但你会捡起他扔在地上的诗稿,象小时候你在他的旧衣服上打上补丁在许多夜晚,你一般只数了数露在被窝外的脚丫,就知道哪一个孩子还没有回家;

你生下的孩子实在有点多这让人想到亲爱的祖国……在我出生时国家闹饥荒了,我吃的是你的奶水你和全家人吃的是野菜,你说∶“再破的一条船,也要撑到岸。

”就是这句话,八个孩子一个个都走了过来一个家或一条船,没有下沉46岁时你因胆结石住院开刀,大哥对你说小弟好象开始懂事啦;

79岁时你又为这病动了手术,80岁寿诞上满面春风不到一年,你又在这家医院向我交代了后事∶“不要卖掉那座老屋,你们八个都从那里走出来。

”好象我们很缺钱好象我们会干傻事;

但你把我们给你的钱剩下那么多,其中一笔留给了教堂;

而后死于一剂强心针,面目非常安祥(九)这部电话我再不敢把它拨响在这个深夜,我不敢再把这部电话拨响——8776653 它还在老家那边母亲的枕边安放着,也许这一刻你还在守候着我的问候听我说“今天都吃了些什么……”你的声音还能从那一边传过来吗以天堂的突然来信,让我再一次握到自己的闪电;

我会再一次听你这样说∶“少喝一点酒——我知道再喝时你又会忘记了我这句话。

”现在你永远关闭了,不,是劫持是突然的空和突然的漆黑一条河流已被谁搬到另一条河流上那里留下了河床,寻水的小鸟在河边发出凄凉的叫声一次,你突然来电话说∶“你没事吧?

”“我没事。

”“可是我为什么觉得这样心慌……”今夜,我也是这样心慌!

“母亲你也没事吧?

今天,你都吃了些什么……”我曾在云南的一座大山上跟你说话说那里有我小时候见过的白云,你说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块白云;

这是真的?

你在今夜哪一块星云上?

8776653仍然是你的电话号码吗?

如果,我也能接通在这个深夜,我不敢再把这部电话拨进可是,它竟然响了!

母亲这是你的声音吗?

“喂,儿子,我在听着——”

(1)很真实地欣赏着自己的心偶然间我与你面对面坐下来而你只是说出两个字明天现在我们俩只能在静寂中煎熬悲哀于瞬息之间其实人生并不重要和遥远的童年一样在那恬美爱情的时候我们梦想着每一种不同质的东西面对一个梦萧萧的秋季看见有生命力的枯叶或在沉默之中开口为你描述故事的主角只是每次要等到经历最困难的时候我们才能学会如何去歪曲生命的定义岁月是没有承诺的我们靠各种努力才能建立起毫无价值的精神财富在透明的景色里一层一层将自己包装起来 (2)当然可以有这么个美好的时光还有什么比你的思想更单调好象那沉默之花开放在夜里,轻声地说道∶夜,是非常滥情的一个调料让我开始回忆吧但无论这个夜是如何不纯洁或者说今夜之后我们彼此都会看见对方在明天突然变卦风吹扬起叶子曲径幽幽那场风雨必将打湿了花絮我相信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都会感慨万千,好似那吹向四面八方的风总是能够再次回到今天一次一次揉碎我们心里最后一点残留的东西象是花开放的声音悄悄地做完所有动作 (3)但又该如何离去分别的时刻反复被推迟往事我绝对相信所以我更假设未来其实迷失方向的风就在窗外徘徊可是我相信起初它只是一时的迷茫将来它必会持久用一生的思考久久地清扫世界每一个角落春回大地而春天的嫉妒只是一次偶然的失误隔着最后一个冬天的夜色走出千篇一律的早晨与初升的太阳一起来到人间似雾散后的天堂一般令人感到因美而萌生的失望 (4)如果在比较困难的时候你没有听到我的音讯那我就告诉你成功不在于自信它在我生命中反复出现这也许曾是个偶然好象那个破损的冬天你的突然出现象一个拼错的名字,极其随机从天而降的命运它踏破爱情的门槛虽然春天还在窗外或者说一封空空如也的信却能依然使我相信没有点破的内容就是没有期待的等待是个无题的中庸之作而我更加相信我们虽然同为一个时代的路人但直到今天你还是在沉默之中我呢,靠着这份自信苟延残喘在最困难的时候是啊,这一切多么让人留恋我们莫明之极的生命反而变得不重要在晨曦中焚烧没有价值,好象那做肥料的灰烬而我们的亡灵飘飘然在没落的来年里 (5)尽管只有开始没有结束我们已经走进了禁地我们尽力追忆在这个退化的大自然中你捡起悲哀的石头我放下更陈旧的武器不同的人走来这里被踏成一个巨大的屠宰场他们与我们一起上来天也相信这是一出突如其来的不可避免的灾难,躲也没有办法躲哪怕是一个念头一次机会让我们能再次偶然地逃出这里他们很累了而我们虚弱的身体更累了太阳悠悠地挂在那里浪费自己其实也已经很久了为什么我们突然觉得还在夜里?

即使我们忘掉了时间的概念我们也不必遗憾但,你还是不知道在你的身后你的死神,手执令牌伫立在反反复复的风中 (6)我为你挖空心思但无论怎么努力我都无法想象你是如何与她在案发后逃走,象两个隐士消失在一群不知情的人后面他们偶然地感慨在交叉路口费力地张望你,还有她都有着一个任何人都会很快就能忘掉的身世是否还能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人群后面烟消云散如果在它们消失的时候我还存在,那么你与她是否还在你们的生命中消耗彼此的一切或是一动不动象是历史长剧的定格不变的悲剧形式而我相对而言仍然有着活动的自由欣赏着海的颜色欣赏着你们的背景欣赏着你们在往事里进行一场决赛在那群人身后的起跑线上 (7)今天的你孩子般地寻找美丽的定义那梦一般的女孩回头你的神态也是一种潇洒的体现将难题锁进内心而微笑在你的脸上在天上没有愁云的一个瞬息好象那万道金光的彩虹一脚踏进地狱一脚踏进人间不同的人都多多少少真心希望这个宏大的场面能够演变成世纪的婚礼而随后而来的风云变幻则是嫉妒与仰慕交织的景色是烙在大地上的伤痕让你更留恋那个丑陋一些的身影在你失恋的时候,假如每一秒钟你都能看见七彩的残疤和她对美学的彻底背叛 (8)即使你在被遗弃的梦里也能看到早晨和明天最为单调的天空那种单调是无形的只要看见一次我就能相信你的信仰是没有错的错,只是一个强加的观念是不同的感觉是理解的不同层次是没有被读懂被消化的神话爱情是神话里多余的一个差使它有着残缺不全的翅膀没有飞起就已经非常难堪只要有一阵风吹来它就能找到足够的理由扑腾在地给你一个具体的体验让你的灵魂在旷野里暴露让你在信仰面前服输而且输得非常得体 (9)多年以来我就是如此固执固执得有如脚下的千年顽石算起来我的日子就是被这顽石所压没有自我感觉的我总是喘不过气来尽管我不在乎每天是否下雨可我还是很在乎泪珠你奇特的眼泪一种很微妙的却很浪费的创造,从你的眼边流下,心平气和我在千年里从未被打动当它落在我非常平凡的身上此刻,又是谁的眼泪将我的回忆打湿在苍黄大地上象是古色古香的露水滴在失去功能的记忆里不会让人去留恋却又似烧过的烟一样在傍晚的空气里慢慢怅然消失然后初升的月光就沦落成这里唯一的大结局 (10)或者更进一步说当灾难来临的时刻要在时间里挽救失去的过去其实很难不同的是你在绝对的静寂中可以再次体会那种熟悉的滋味如果你不称之为痛苦而且每年这个时候回想起来这一切一定有与今天不同的味道如果你想品尝痛苦则更需要一份非常的勇气其实这所有的事情都很难做到那小小的童年在春天但你已经错误地跨入了今天现在仍能按照结论宣布前途是冷色的遗憾与否,你必须往前跨出而且是另外的一步 (11)我被逼着去爱星斗那是个无奈的漫长之夜沉重无比在我的双臂间滑落打在没有生气的地球上这才得以让我相信黑暗也不尽是没有任何机会的孤独虽然看不见什么物事全非的东西在我残余的生命里和你相见可能就是在瞬息心不纯洁的那个瞬息你是否会空穴来风地回个头说出一句让人很累的话此时黎明前的篝火将我烤得遍体鳞伤银河并没有静静地流淌我在失去的鲜血和时间的刹那间闭上双眼心里的太阳陨落我愿意遗憾不相信还有什么比这更逼真而你作为旁证鸦雀无声一如这静止的夜色,落进空荡荡的我 (12)空气里弥漫着宿命论的安排那可是没有味道的狼烟在你不介意的时候我会替你捡起一首歌的陈词滥调用它编出摇篮孵出我们体内的往事,就这样让余温继续孵化我们的纷乱的头绪长成千丝万缕的头发也许不仅仅只有往事与憾事时间将我们当成行李从生命的一端托运到没有重力的境界在狼烟四起的另一个国度我们解脱无比幸福地失望我们这辈子走到今天才刚开始我们没有了气质所以我们真正地飘飘然有没有期待不重要为什么往往到头来这些杂事就是我们自己

寄吴汉槎宁古塔,以词代书,丙辰冬,寓京师千佛寺,冰雪中作。

季子平安否?

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

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家贫子幼。

记不起,从前杯酒。

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冰与雪,周旋久。

泪痕莫滴牛衣透,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够?

比似红颜多命薄,更不如今还有。

只绝塞,苦寒难受。

廿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角终相救。

置此札,君怀袖。

我亦飘零久!

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宿昔齐名非忝窃,只看杜陵消瘦,曾不减,夜郎僝僽,薄命长辞知已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

千万恨,为君剖。

兄生辛未吾丁丑,共此时,冰霜摧折,早衰蒲柳。

诗赋从今须少作,留取心魄相守。

但愿得,河清人寿!

归日急翻行戍稿,把空名料理传身后。

言不尽,观顿首。

1.静夜思阳光的飞鸟啄食夏日的夜空歌声如缕唤醒星光的眼睫你梦一般轻柔的微笑盈盈荡漾在水面如银杏枝头飘落一片白色花瓣1987.4.202.守望长夜逃出黑夜月光下有一座白色城堡紫藤从梦的边缘攀爬过来枫树如一朵红云升起在你的窗前蛩声嘤咛的金色夜晚一个牧童在你窗下伫立良久脸上长满绿色植被1987.4.203.到对岸去到对岸去自由的鱼儿穿梭往来异族少女的巨大耳环在月光下款款摆动我们有得是钟表钟表有得是时间也许会有一只小船能够载我们安渡余生1987.4.204.如如弯弯的月亮如爱神的银弓我浑身战栗如惊弓之鸟灿烂的阳光如月神的金箭我万箭穿心如一头刺猬世界吆喝一声收拢巨网我惶惶逃窜如漏网之鱼海妖的歌声如命运的召唤我失魂落魄如一只野兔撞上树桩1988.12.195.愚人节呆呆地看你看你迷惘的眼睛你的眼睛在夜空中到处浮现浮现出昨天的红罂栗红罂栗在迷幻中透视到今天今天我们却无法预见未来未来是一面年久生锈的铜镜铜镜中的你能看见此刻的我吗1989.4.1

(9)在酣畅的晨雾里我停下来回顾生与死的意义我不介意有那么一点悲哀每当我梦想到你我的心思就又踏成这乡间的净土有如现代盲人的通病不愿面向带来消息的远方让自己的火炬落上灰尘让它在朝拜的晨诵里低头照亮别人的足迹我的期待是你不安的原因在挂满葡萄的果园里什么样的人会因枝头而压抑所谓的南国清风毕竟是过时的谎言听谎言也是思考区别只是说和听之间的选择就象是你不知如何取舍落水的母亲或者女孩这时候你才发现存在就是遗憾的积累你怎么做都将是酸与甜的错误 (11)我所期待的已演变成落寞漫漫的待渡任凭回赠的空花篮摆在岸边不同的人可以充当不同的伴侣我曾经的踌躇演变成启航的自由得到了它我一度风雅在最困难的时候我在航行日志里反复写着自由这两个字它让我悱恻因为它不仅是我的朋友我与它别无所求在大海的一滴日子里它占据世界无限开阔的海面我站在自由的蔚蓝中心欣赏巨大的静寂和后退的海空而最有耐心的主角却不是获得自由的我 (15)天地悠悠我居然也被人从头到脚复制我是我的仿制品我与我将互为情敌我比我伪劣我将首先寄宿于我的体内我的形象可欣可赏我盗窃我所有的一切然后在春天的边缘与我决战你招来你的妹妹你们打着爱情的旧伞我和我真品和仿制品以交换战书的形式互换身份我们发现我们的人格类似它是我们抵挡异性的共同防线我与我的情敌非法结盟我们无需身世你和妹妹忍无可忍你们举伞而来兵临城下战争在瞬息将真假二字偷换你在秘密行动之后开始滥造替身 (16)一根烟就此结束它的身世没有点燃就被温柔的暴虐揉碎直到今天我还是觉得所有的经历只不过是一刹那的循环无数块哑谜石头被无限敲碎铺成长路首尾相衔许多人瞪大眼睛走过这硕长的场面他们也无法将这一生的主题网罗因为重复的人会千万次重复地出现每次都多出一个偶然的里程碑一根烟没有重新点燃就被再次揉碎在同一个温柔暴虐的今天也不知道是否会有新的使节抽着相同的烟与我一同走向又一个重复的假设而我呢将手伸进昨天按顺序抽出下一根烟 (17)它已经出发了很远我错过了无数个迷人的路口我的兔子在灾难的雨季里与我失散我是幸存的缩头乌龟风的吹向是我最不可靠的标准我的前途在不同的方向里有不同的价值季节本身不重要雨天是我的敌人我需要晴朗的夜空星斗是我的导航一个错误就会改写我爬行的历史在最困难的时候太阳提前升空希望在苦行的清晨里蒸发远方不存在受戒的消息我在龟壳里迷失已久仿佛我的星星已经落地在无法标识的荒原上 (18)相比之下你没有太多的挫折每一个挫折也是一种缘分你甚至可以去坦然把挫折当做是天然的割礼无需形式也能得到本质的内涵与你相比我的经历是高地的洪水在山川之外毁坏了他人的果园当然它怎能与命运抗争我们的遭遇不同但是我们多少都来自同一个短暂的世界与大禹一同领命治水童年的痴想扰乱了我们今天最难的课题我们的信心在奔泄之后数番受挫改变了我们处世的思想改变了我们的姿态如果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们未必重新开始 (19)往往一个艰难的时刻最容易逼人做一个惊人的决定即使没有太多机会没有了充满生机的太阳也可以坐下来缓缓消化一份茫然的情怀看着没有腔调的天空那苦行僧似的月光也是理解情绪是标准它衡量我们内在的气质换句话说即便是失去了各种意义还是会有些无中生有的机会甚至能够极其自然地静观自己的失误同时体验狂放的后青春期在迟迟寂寂的光阴里 (20)那是一个没有时间感的天气一路雾色似水一般置身其中没有早晨和日暮的概念在那里我是一件手提行李携带着第三者的消息我没有足够的耐心我是故乡的叛徒我的主人拎着我在漫长的站台上他代替了我的身世而他处境比我惨他四处奔走舍己为人不停地赶路走过再多的路也难追蹑时间的刑期我失去一个又一个站台无处栖身我的路织成一个巨大的表面在拉开的回忆里旅行造就使命目的地不必出现 (21)看不见另一个有关的消息剩下一片片无法消受的遐想满眼飘飞的幻影我把它们从空中摘下当书签夹进书本再重新打开原来的文字在结局里消失一个尚未存在的新故事诞生我把故事放在桌上它正面端坐灵气升华栩栩如生缓然成型有如你的形象它开口说话文明之语自口中倾吐它说它希望对我作密切的采访将我的言语带回到下一个起点我合上书本又重新打开又是另一个故事另一个结局灵气升华它再次出现说它无法完成对我的追猎曾几何时它也是一直在期盼对我的采访从童年到今天我于是合上书本再次打开它这次它又开始了一个新的采访节目 (22)没有办法给你回答剧院的大门时关时开你的话是最具体的过程你犯的错误尚未发生在同一个剧场里我们分别看到两个表演看到看到两个互不认识的主角我们交换戏票交换座位可是无法交换我们看戏的身份我们面对舞台我们在台词与台词之间感慨台上的两个战争一如既往即将结束那各自哭喊的声音与台下毫不相及即使我们换一个角度也无法看见戏剧的开始我们无法参与剧情无法转移视线无法私奔 (23)坐在咖啡馆的深处看着外面的大雨满城风雨下了整整十年之后我才发现这个角落从未被打湿一个陌生的温室养着各种苟且偷生的意念智慧本身就是局限它让我看见窗前的花草却看不见日子如何一点一点生长这里没有邂逅我的幸存者就是手头的这杯咖啡浓得象我苦难的江山象我出版过的荒唐之语喝着咖啡我会想起外面下了十年的雨天上落下来的见证看着花草我又念起人间的悲苦可能是一种奢侈品 (24)在生日宴会上我将一个众所周知的神话搞错了我的祝酒词里加了过多的味道艺术被我伪造成偷情我追悔莫及又无力更正她说爱恋不再是她的台词在自己的领地上也找不到习以为常的乡愁一切成了拥有情感是屈指可数的失去吊灯挂在大堂里她在光明中失去了对黑暗的印象但是她举杯因为她想感谢她所有失去的一切一杯酒要在情绪最好的时刻饮下她的脸色在灯光下特别好看我正在为自己的失言痛心不已我的即兴作品失去了第二次价值我不介意损失但是我将部分来宾的误导直到今夜十二点我体验比别人多出一点味道而且我想站起来说一杯酒要在情绪最差的时刻饮下 (25)我并不介意任何因果关系有时候情感的发酵也会因人而异我能够解脱自己却无法征服自己我的学说消失我与世隔绝的经验是一本种花的书空无是它的封面在书里我一次次失手因为我已昏睡多年错过了春天如果花朵会在秋荒的余烬里开放我的种子也会复苏在血泥里长成坚实的禾草再次开花我会选择最浓的风向那里曾扬起千百年的花粉无数花朵在易逝的水影里长大尽管未必真有果实也许不日又有他人前来为我焚书祭花的确,因果关系也会随风而逝 (27)我的孩子们在我的感慨中长大他们是天使来自一则有关我的轶事在情理中下凡我设想生活设想对他们的印象设想有关他们的回忆他们会象桂树一般长大长成我的观念在我曾经隐身的旷野里学会走路我的身躯是大地他们在我的道路上走遍我的花期走到文字的尽头尔后他们怀念未来并发现我的秘密是心愿的泡影我会因此深感惋惜然后继续设计他们怎么样为我逃离

有一天你明白了诗句无法被用于阐释其实就是一个偶然的念头在一个偶然 的时刻被实现比如在一个陌生的节日里离开一个乏 味的舞会没有在上海的月光之下也没有朋友在此刻向我举起酒杯说你 好在这样一个冬天的深夜我翻看世界的 历史那些已经被我读了又读的事件那些被想象出来的场面栩栩如生在这样一个冬天的深夜我设想时光的 漫长我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城市而歌中所唱的是另一个城市……在那很远很远的地方青山绿水或 者村落我远远地关注它使得它不再给出它的 本来面目而我想要得到的则是关于世界的消息。

一个行吟歌手一条幽深无底的街或者仅仅一个场面已经让我领会时间。

今天和下一刻以及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偶然产生的念头使得我想要得到 这样一个消息在那很远的地方并不一定是有着山和 水那是一个关于一个行吟歌手的消息他的真实存在并不重要甚至今夜和此刻都可以是一种虚构——有山或者没有山月色皎然或者黑压压地下着雨因为这样的一种期待,历史中的一切 场景都已经不再重要在有人向我碰杯的时候我也能够想到这个歌手其实并不存在而关于他怎样跋山涉水我必将得到准 确的消息正如我偶然地存在于此时和此地“有一天你明白了诗句无法被用于阐 释……”重新翻开历史书我看见的是一大片我 所不认识的文字就是说此刻所发生的一切并不存在我仍旧象十年前在人民广场等着一个 女人时间幽深如无底的街我无法用诗句阐释我能够分辨出这是一个偶然的念头它成为了现实或者没有成为现实我期待着得到这个消息进入这个故事一个行吟歌手在文字之中流浪他的古老磨灭了他的存在月色或者雨点都是此刻我在偶然中发现它们无法被用于阐释情节和场景早已模糊褪灭我决定重新找到我的句子我决定写出诗歌

我要写一首长诗一首比黑夜更黑,比钟鼎更沉比浑浊的泥土更其深厚的一首长诗一首超越翅膀的诗,它往下跌不展翅飞翔它不在春天向人类弹响那甜美的小溪它不发光,身上不长翠绿的小树叶它是绝望的,苦涩的,它比高翘的古塔更加孤寂它被岁月钢铁的手掌捏得喘不过一口气它尤自如干涸的鱼在张大嘴巴向不可能的空气中索求最后一口能够活下去的水我要在宽阔的、等待的、不可能有归来的大海的愤怒中保存下一罐最纯净的水一颗善良而又慈爱的良心良心如水。

它早已被人类用脏了忽视造成时间的丢失丢失的时间造成人生如烟灰般的浪费我不断开门,我穿过杂草丛生的小路那陌生的车铃声,那飘曳的长裙有哪一点灯光是你带来的给我的信心有哪一点微笑与依偎是你最后给我确定的真言?

在人生的惶惑中,成熟的石榴最早开口正如秋枫,坚定而后又落入迷茫路在问,河流在问,招展在人头上鲜红的旗帜,那无主的风一遍又一遍把大地拷问是谁在拯救?

是谁在指示我们不断诞生?

坚定而后又落入迷茫一片又一片代表春天的树叶在我的心中不停地坠落在白天,在人类用自己的生命残酷折磨岁月的奔波中我拿起笔,我知道我要写下一首长诗一首连历史都说不清含义的长诗一首蓝天转入黑暗,光陷入沼泽舰船不断启航又不断被巨大的看不清力量的海水轻轻推上岸是努力过的、最后坚持过的、是必须爆发的、像牛眼一样愤怒、豹一样狂跳是这样的一首长诗我将在今夜全面地写出来。

我将说给谁听?

写给谁看?

城市 或者乡村这只手 转瞬又是那只手的是哪一个人还在内心为光明的传统深深惋惜?

文化被印成一张张奖券它在人民心中代表着利息它在无房的人群中代表便宜的售楼消息长叹,长诗和我一起长叹长夜漫漫啊,我更在漆黑的半夜就是这样毫无信心的,漆黑漆黑的一首长诗它婉转如一道黯淡的河水最终流入混浊的大海花的死,鸟的死,太阳死后星星去死这样无望又痛苦的归宿啊你总是步履稳重地向我们走来无论我欢呼、忽视、向往或者鄙视你总是如操场上列队的士兵你是威武无人能阻的军队你手持着枪刺向我们走来有哪一个人能够逃避?

有哪一个春天最后不被落叶彻底扫尽?

没有希望恰恰萌生出最大的希望悲剧在珍视中挂着泪出现但我又怎能逃避我内心这一块冰冻的冬天?

那最后一片洁白,而又纯净的白雪的呼唤?

无梦的时间将又一次将我渺小的身躯彻底掩埋是这样的一首诗,此刻它恰如一颗星星隐去最后一点光芒它无以题名,它自我的手中正缓缓地写出!

季子平安否?

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

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家贫子幼。

记不起,从前杯酒,魑魅搏人座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冰与雪,周旋久。

泪痕莫滴牛衣透,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够?

比似红颜多命薄,更不如今还有,只绝塞,苦寒难受,廿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角终解救。

置此札,只怀袖。

冬天来得远,但它不在人们的脚步内楼房因落日的崩溃而震颤夜色中有谁踉跄了一下他的身子被雨水顿住大地上的稻茬参差不齐空气充满霜降时的钝响节令越过衣橱里迅速枯萎的裙裾和黄昏隐蔽着的哭泣树叶宛如苍白的流星划过市镇的长河没有什么哀伤,能够追得上天气——在早晨的霜寒中运行着的一列列隆隆作响的火车

1我们准备着深深地领受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迹,在漫长的岁月里忽然有彗星的出现,狂风乍起;

我们的生命在这一瞬间,仿佛在第一次的拥抱里过去的悲欢忽然在眼前凝结成屹然不动的形体。

我们赞颂那些小昆虫,它们经过了一次交媾或是抵御了一次危险,便结束它们美妙的一生。

我们整个的生命在承受狂风乍起,彗星的出现。

2什么能从我们身上脱落,我们都让它化作尘埃:我们安排我们在这时代像秋日的树木,一棵棵把树叶和些过迟的花朵都交给秋风,好舒开树身伸入严冬;

我们安排我们在自然里,像蜕化的蝉蛾把残壳都会在泥里土里;

我们把我们安排给那个未来的死亡,像一段歌曲歌声从音乐的身上脱落,归终剩下了音乐的身躯化作一脉的青山默默。

3你秋风里萧萧的玉树——是一片音乐在我耳旁筑起一座严肃的庙堂,让我小心翼翼地走入;

又是插入晴空的高塔在我的面前高高耸起,有如一个圣者的身体,升华了全城市的喧哗。

你无时不脱你的躯壳,凋零里只看着你生长;

在阡陌纵横的田野上我把你看成我的引导:祝你永生,我愿一步步化身为你根下的泥土。

4我常常想到人的一生,便不由得要向你祈祷。

你一丛白茸茸的小草不曾辜负了一个名称;

但你躲进着一切名称,过一个渺小的生活,不辜负高贵和洁白,默默地成就你的死生。

一切的形容、一切喧嚣到你身边,有的就凋落,有的化成了你的静默:这是你伟大的骄傲却在你的否定里完成。

我向你祈祷,为了人生。

5我永远不会忘记西方的那座水城,它是个人世的象征,千百个寂寞的集体。

一个寂寞是一座岛,一座座都结成朋友。

当你向我拉一拉手,便象一座水上的桥;

当你向我笑一笑,便象是对面岛上忽然开了一扇楼窗。

等到了夜深静悄,只看见窗儿关闭,桥上也敛了人迹。

6我时常看见在原野里一个村童,或一个农妇向着无语的晴空啼哭,是为了一个惩罚,可是为了一个玩具的毁弃?

是为了丈夫的死亡,可是为了儿子的病创?

啼哭得那样没有停息,像整个的生命都嵌在一个框子里,在框子外没有人生,也没有世界我觉得他们好象从古来就一任眼泪不住地流为了一个绝望的宇宙。

7和暖的阳光内我们来到郊外,象不同的河水融成一片大海。

有同样的警醒在我们的心头,是同样的运命在我们的肩头。

共同有一个神他为我们担心:等到危险过去,那些分歧的街衢又把我们吸回,海水分成河水。

8是一个旧日的梦想,眼前的人世太纷杂,想依附着鹏鸟飞翔去和宁静的星辰谈话。

千年的梦像个老人期待着最好的儿孙——如今有人飞向星辰,却忘不了人世的纷纭。

他们常常为了学习怎样运行,怎样陨落,好把星秩序排在人间,便光一般投身空际。

如今那旧梦却化作远水荒山的陨石一片。

9你长年在生死的的中间生长,一旦你回到这堕落的城中,听着这市上的愚蠢的歌唱,你会象是一个古代的英雄在千百年后他忽然回来,从些变质的堕落的子孙寻不出一些盛年的姿态,他会出乎意外,感到眩昏。

你在战场上,像不朽的英雄在另一个世界永向苍穹,归终成为一只断线的纸鸢:但是这个命运你不要埋怨,你超越了他们,他们已不能维系住你的向上,你的旷远。

10你的姓名,常常排列在许多的名姓里边,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你却永久暗自保持住自己的光彩;

我们只在黎明和黄昏认识了你是长庚,是启明,到夜半你和一般的星星也没有区分:多少青年人赖你宁静的启示才得到从正当的死生。

如今你死了,我们深深感到,你已不能参加人类的将来的工作——如果这个世界能够复活,歪扭的事能够重新调整。

11在许多年前的一个黄昏你为几个青年感到“一觉”;

你不知经验过多少幻灭,但是那“一觉”却永不消沉。

我永久怀着感谢的深情望着你,为了我们的时代:它被些愚蠢的人们毁坏,可是它的维护人却一生被摒弃在这个世界以外——你有几回望出一线光明,转过头来又有乌云遮盖。

你走完了你艰险的行程,艰苦中只有路旁的小草曾经引出你希望的微笑。

12你在荒村里忍受饥肠,你常常想到死填沟壑,你却不断地唱着哀歌,为了人间壮美的沦亡:战场上有健儿的死伤,天边有明星的陨落,万匹马随着浮云消没……你一生是他们的祭享。

你的贫穷在闪烁发光象一件圣者的烂衣裳,就是一丝一缕在人间也有无穷的神的力量。

一切冠盖在它的光前,只照出来可怜的形像。

13你生长在平凡的市民的家庭,你为过许多平凡的女子流泪,在一代雄主的面前你也敬畏;

你八十年的岁月是那样平静,好像宇宙在那儿寂寞地运行,但是不曾有一分一秒的停息,随时随处都演化出新的生机,不管风风雨雨,或是日朗天晴。

从沉重的病中换来新的健康,从绝望的爱里换来新的营养,你知道飞蛾为什么投向火焰,蛇为什么脱去旧皮才能生长;

万物都在享用你的那句名言,它道破一切生的意义:“死和变。

”14你的热情到处燃起火,你把一束向日的黄花,燃着了,浓郁的扁柏燃着了,还有在烈日下行走的人们,他们也是向着高处呼吁的火焰;

但是初春一棵枯寂的小树,一座监狱的小院和阴暗的房里低着头剥马铃薯的人:他们都像是永不消港的冰块。

这中间你画了吊桥,画了轻倩的船:你可要把些不幸者迎接过来?

15看这一队队的骡马驮来了远方的货物,水也会冲来一些泥沙从些不知名的远处,风从千万里外也会掠来些他乡的叹息:我们走过无数的山水,随时占有,随时又放弃,仿佛鸟飞行在空中,它随时都管领太空,随时都感到一无所有。

什么是我们的实在?

从远方什么也带不来从面前什么也带不走16我们站立在高高的山巅化身为一望无边的远景,化成面前的广漠的平原,化成平原上交错的蹊径。

哪条路,哪道水,没有关连,哪阵风,哪片云,没有呼应;

我们走过的城市、山川,都化成了我们的生命。

我们的生长,我们的忧愁是某某山坡的一棵松树,是某某城上的一片浓雾;

我们随着风吹,随着水流,化成平原上交错的蹊径,化成蹊径上行人的生命。

17你说,你最爱看这原野里一条条充满生命的小路,是多少无名行人的步履踏出来这些活泼的道路。

在我们心灵的原野里也有了一条条宛转的小路,但曾经在路上走过的行人多半已不知去处:寂寞的儿童、白发的夫妇,还有些年纪青青的男女,还有死去的朋友,他们都给我们踏出来这些道路;

我们纪念着他们的步履不要荒芜了这几条小路。

18我们常常度过一个亲密的夜在一间生疏的房里,它白昼时是什么模样,我们都无从认识,更不必说它的过去未来。

原野——一望无边地在我们窗外展开,我们只依稀地记得在黄昏时来的道路,便算是对它的认识,明天走后,我们也不再回来。

闭上眼吧!

让那些亲密的夜和生疏的地方织在我们心里:我们的生命象那窗外的原野,我们在朦胧的原野上认出来一棵树,一闪湖光;

它一望无际藏着忘却的过去,隐约的将来。

19我们招一招手,随着别离我们的世界便分成两个,身边感到冷,眼前忽然辽阔,象刚刚降生的两个婴儿。

啊,一次别离,一次降生,我们担负着工作的辛苦,把冷的变成暖,生的变成熟,各自把个人的世界耘耕,为了再见,好象初次相逢,怀着感谢的情怀想过去,象初晤面时忽然感到前生。

一生里有几回春几回冬,我们只感受时序的轮替,感受不到人间规定的年龄。

20有多少面容,有多少语声在我们梦里是这般真切,不管是亲密的还是陌生:是我自己的生命的分裂,可是融合了许多的生命,在融合后开了花,结了果?

谁能把自己的生命把定对着这茫茫如水的夜色,谁能让他的语声和面容只在些亲密的梦里索回?

我们不知已经有多少回被映在一个辽远的天空,被船夫或沙漠里的行人添了些新鲜的梦的养分。

21我们听着狂风里的暴雨,我们在灯光下这样孤单,我们在这小小的茅屋里就是和我们用具的中间也有了千里万里的距离:钢炉在向往深山的矿苗瓷壶在向往江边的陶泥;

它们都像风雨中的飞鸟各自东西。

我们紧紧抱住,好象自身也都不能自主。

狂风把一切都吹入高空,暴雨把一切又淋入泥土,只剩下这点微弱的灯红在证实我们生命的暂住。

22深夜又是深山,听着夜雨沉沉。

十里外的山村廿里外的市廛它们可还存在?

十年前的山川廿年前的梦幻都在雨里沉埋。

四围这样狭窄,好象回到母胎;

神,我深夜祈求像个古代的人:“给我狭窄的心一个大的宇宙!

”23接连落了半月的雨你们自从降生以来就只知道潮湿阴郁一天雨云忽然散开太阳光照满了墙壁,我看见你们的母亲把你们衔到阳光里,让你们用你们全身第一次领受光和暖,等到太阳落后,它又衔你们回去。

你们没有记忆,但这一幕经验会融入将来的吠声,你们在深夜吠出光明。

24这里几千年前处处好象已经有我们的生命;

我们未降生前一个歌声已经从变幻的天空,从绿草和青松唱我们的运命。

我们忧患重重,这里怎么竟会听到这样歌声?

看那小的飞虫,在它的飞翔内时时都是永生。

25案头摆设着用具,架上陈列着书籍,终日在些静物里我们不住地思虑;

言语里没有歌声,举动里没有舞蹈,空空问窗外飞鸟为什么振翼凌空。

只有睡着的身体,夜静时起了韵律,空气在身内游戏海盐在血里游戏——梦里可能听得到天和海向我们呼叫?

26我们天天走着一条熟路回到我们居住的地方;

但是在这林里面还隐藏许多小路,又深邃,又生疏。

走一条生的,便有些心慌,怕越走越远,走入迷途,但不知不觉从村疏处忽然望见我们住的地方象座新的岛屿呈在天边。

我们的身边有多少事物向我们要求新的发现:不要觉得一切都已熟悉,到死时抚摸自己的发肤生了疑问:这是谁的身体?

27从一片泛滥无形的水里取水人取来椭圆的一瓶,这点水就得到一个定形;

看,在秋风里飘扬的风旗,它把住些把不住的事体,让远方的光、远方的黑夜和些远方的草木的荣谢,还有个奔向无穷的心意,都保留一些在这面旗上。

我们空空听过一夜风声,空看了一天的草黄叶红,向何处安排我们的思、想?

但愿这些诗象一面风旗把住一些把不住的事体。

(原载《十四行集》,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1949年版)

傍晚(创世纪第三章第八节)光明璀璨的乐园里:花儿开着,鸟儿唱着,生命的泉水潺潺的流着,太阳慢慢的落下去了,映射着余辉—— 是和万物握手吗?

是临别的歌唱么?

微微的凉风吹送着,光影里, 宇宙的创造者,他——他自己缓缓的在园中行走。

耶和华啊!

你创造他们,是要他们赞美你么?

是的,要歌颂他, 要赞美他。

他是昔在今在以后永在的,阿们。

创世纪3:8 天起了凉风,耶和华神在园中行走。

那人和他妻子听见神的声音,就藏在园里的树木中,躲避耶和华神的面。

黄昏(《约伯记》第十五章第八节)上帝啊!

无穷的智慧,无限的奥秘, 谁能够知道呢?

是我么?

是他么?

都不是的,除了你从光明中指示他,上帝啊!

求你从光明中指示我, 也指示给宇宙里无量数的他,阿们。

约伯记15:8 你曾听见神的密旨么。

你还将智慧独自得尽么。

夜半(《诗篇》第十六章第七节)上帝啊!

你安排了这严寂无声的世界。

从星光里,树叶的声音里 我听见了你的言词。

你在哪里,宇宙在哪里,人又在哪里?

上帝是爱的上帝,宇宙是爱的宇宙。

人呢?

——上帝啊!

我称谢你, 因你训诲我,阿们。

诗篇16:7 我必称颂那指教我的耶和华。

我的心肠在夜间也警戒我。

黎明(《诗篇》第五十七篇,第七至第八节)严静的世界,灿烂的世界—— 黎明的时候,谁感我醒了?

上帝啊,在你的严静光明里,我心安定,我心安定。

我要讴歌。

心灵啊,应当醒了。

起来颂美耶和华。

琴啊,瑟啊,应当醒了。

起来颂美耶和华。

黎明的时候, 谁感我醒了,阿们。

诗篇57:7-8 神阿,我心坚定,我心坚定。

我要唱诗,我要歌颂。

我的灵阿,你当醒起,琴瑟阿,你们当醒起。

我自己要极早醒起。

清晨(《诗篇》第一百三十九篇第九节)晓光破了, 海关上光明了。

我的心思,小鸟般乘风高举 飞遍了天边,到了海极, 天边,海极,都充满着你的爱。

上帝啊!

你的爱随处接着我, 你的手引导我, 你的右手也必扶持我,我的心思,小鸟般乘风高举, 乘风高举,终离不了你无穷的慈爱,阿们。

诗篇139:9 我若展开清晨的翅膀,飞到海极居住。

就是在那里,你的手必引导我,你的右手,也必扶持我。

(以上五题,最初发表于1921年3月15日《生命》第一卷第八册。

)他是谁(《以塞亚书》第四十二章第三节)膏将尽了 只剩得一圈的黑影。

枝受伤了, 只剩得几声的呻吟,不发光的,吹灭了罢,不开花的,折断了罢。

上帝啊!

“受伤的苇子,他不折断。

将残的灯火,他不吹灭。

”我们的光明--他的爱,永世无尽,阿们。

注: 以赛亚书42:3 压伤的芦苇,他不折断。

将残的灯火,他不吹灭。

他凭真实将公理传开。

客西马尼花园(《路加福音》第二十二章第四十四节)漆黑的天空,冰冷的山石,有谁和他一同儆醒呢?

睡着的只管睡着, 图谋的只管图谋。

然而--他伤痛着,血汗流着, “父啊,只照着你的意思行。

”上帝啊!

因你爱我们-- “父啊,只照着你的意思行。

”阿们。

注:路加福音 22:44 耶稣极其伤痛,祷告更加恳切。

汗珠大如血点,滴在地上。

骷髅地(《约翰福音》第十九章第三十节)罪恶,山岳般堆压着他,笑骂,簇矢般聚向着他。

十字架, 背起来了, 钉上去了。

上帝啊!

听他呼唤--听他呼唤!

“父啊,成了!

”上帝啊!

因你爱我们-- “父啊,成了!

”阿们。

注:约翰福音19:30 耶稣尝了那醋,就说,成了。

便低下头,将灵魂交付神了(以上三题最初发表于1921年5月15日《生命》第一卷第九、第十合刊)使者(《以弗所书》第六章第二十节)羽衣的风采, 散花的生涯,天上--人间,说他带着锁儿, 拖着链儿, 辗转在泥犁里,有谁肯信呢?

上帝啊!

是的, 为着你的福音, 爱的福音, 锁链般绕着我。

除却泥犁, 那有庄严土?

上帝啊!

我作了带锁链的使者, 只为这福音的奥秘,阿们。

原编者注:《以弗所书》第六章第二十节为:虽然我带着锁链,我都是为这福音的缘故作特使的。

你们要祈求主赐给我勇气讲应该讲的话。

生命(《雅各书》第四章第十四节、《诗篇》第八十九篇第四十七节)生命,是什么呢?

要了解他么?

他--是昙花,是朝露,是云影;

一刹那顷出现了,一刹那顷吹散了。

上帝啊!

你创造世人,为何使他这般虚幻?

昨天--过去了。

今天--依然?

明天--谁能知道!

上帝啊!

万物的结局近了,求你使我心里清明,呼吁你祷告你,直到万物结局的日子,阿们。

原编者注:《雅各书》第四章第十四节为:你们连明天还活着没有都不晓得!

你们不过像一场雾,出现一会儿就不见了。

《诗篇》第八十九篇第四十七节为:求你记得我的人生多么短促,求你记得你所造的人都必朽坏。

孩子(《启示录》第廿一章第十一节、《马太福音》第十八章第三节)水晶的城堡,碧玉的门墙,只有小孩子可以进去。

圣子啊!

你是爱他们的绛颊,明眸,嫩肤,雏发么?

不是的,他们是烂漫的,纯洁的,真诚的。

只有心灵中的笑语,天真里的泪珠。

他们只知道有光,有花,有爱。

自己也便是光,是花,是爱。

圣子啊!

求你保守我,停留我在孩子的年光,阿们。

原编者注:《启示录》第廿一章第十一节为:那城充满着上帝的荣光,闪耀像碧玉宝石,光洁像水晶。

《马太福音》第十八章第三节说:“我实在告诉你们,除非你们改变,像小孩子一样,你们绝不能成为天国的子民。

”我+基督=?

五月十八号上午,富柯慕慈太太到我们学校来演讲,她站在台上,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西门+基督=彼得‘自己’+基督=?

”我看见了之后,脑中忽然起了无数的感想。

她的演讲,我几乎听不见了。

以西门的勇敢,渗在基督的爱里,便化合成了彼得,成了基督教的柱石。

我要是渗在基督的爱里,又可得怎样的效果呢?

春天来了,花儿都开了,叶几都舒展了,浅绿深红,争妍斗艳的,各自发扬他的鲜明。

--然而假若世界上没有光明来照耀他,反映到世人的眼里;

任他怎样的鲜明,也看不出了,和枯花败叶,也没有分别了。

世界上有了光明了,玫瑰和蒲公英,一同受了光的照耀,反映到世人眼里;

然而他们所贡献的颜色,是迥然不同的。

慰悦黑情的程度,也是有深浅的。

因为玫瑰自有他特具的丰神,和草地上的蒲公英自是云泥悬隔呵。

基督说:“我是世界的光。

”又说:“你们当趁着有光,信从这光,使你们成为光明之子。

”使徒约翰说,“那是真光,照亮凡生在世上的人。

” 世人也各有他特具的才能,发挥了出来,也是花卉般争妍斗艳,然而假如他的天才,不笼盖在基督的真光之下,然后再反映出来;

结果只是枯寂,黯淡,不精神,无生意。

也和走肉行尸没有分别。

光是普照大千世界的,只在乎谁肯跟从他,谁愿做“光明之子。

” 蒲公英也愿意做玫瑰,然而他却不能就是玫瑰。

--何曾是“光明”有偏向呢?

只是玫瑰自己有他特具的丰神,因此笼盖在光明底下的时候,他所贡献的,是别的花卉所不能贡献的。

谁愿笼盖在真光之下?

谁愿渗在基督的爱里?

谁愿藉着光明的反映,发扬他特具的天才,贡献人类以伟大的效果?

请铭刻这个方程在你的脑中,时时要推求这方程的答案,就是。

我+基督=?

五、廿一、一九二一。

(以上四题最初发表于1921年6月15日《生命》第二卷第一册)沉寂(《约伯记》第四十二章第三节)(一)尽思量不若不思量,尽言语不如不言语;

让他雨儿落着, 风儿吹着, 山儿立着, 水儿流着——严静无声地表现了,造物者无穷的慈爱。

(二)尽思量不若不思量,尽言语不如不言语;

总是来回地想着, 来回地说着, 也只是无知暗昧。

似这般微妙湛深, 又岂是人的心儿唇儿, 能够发扬光大。

(三)尽思量不若不思量,尽言语不如不言语;

爱慕下, 只知有慈气恩光, 此外又岂能明悟。

我只口里缄默, 心中蕴结;

听他无限的自然, 表现系无穷的慈爱。

原编者注:《约伯记》第四十二章第三节为:你问,天知的我怎能疑惑你的智慧;

我讲论自己所不明白的事,奇妙异常,不能领悟。

(本篇最初发表于1921年10月15日《生命》第二卷第三册。

)何忍?

耶稣说“你们要小心,不可轻看这小子里的一个。

我告诉你们。

他们的使者在天上,常见天父的面”(《马太福音》第十八章第十节)(一)他们的繁华中伏着衰萎, 灿烂里现出败亡;

无边的蒙昧中, 没个人警醒, 没个人提告。

然而他们的使者在天上, 常见天上父的面。

上帝的女儿!

对于这无知的灵魂, 又何忍欲前不前微微地笑?

(二)他们在颂扬里满了刺激, 笑语中含着泪珠;

万里黑暗中 没个人哀怜 没个人援手 然而他们的使者在天上,对于这坠落的灵魂, 又何忍欲前不前微微的笑?

(三)他们在寂静中觉着烦恼, 热闹里蕴着忧伤;

无限忏悔中, 没个人同情, 没个人饶恕。

然而他们的使者在天上, 常见天上父的面。

上帝的女儿!

对于这痛苦的灵魂, 又何忍欲前不前微微的笑?

(四)上帝的女儿!

对于泥犁中 无数的灵魂!

耶稣说 你要小心, 得要重看;

因为他们的使者在天上, 常见我天父的面!

九、二十七、一九二一(本篇最初发表于1921年11月5日《生命》第二卷第四册。

)天婴(一)我这时是在什么世界呢?

上帝呵!

我这微小的人儿, 要如何的赞美你。

在这严静的深夜, 赐与我感谢的心情, 恬默的心灵, 来歌唱天婴降生。

(二)我这时是在什么世界呢?

看呵!

繁星在天,夜色深深—— 在万千天使的歌声里, 和平圣洁的宇宙中, 有天婴降生。

(三)马槽里可能睡眠?

静听着牧者宣报天音,他是王子, 他是劳生;

他要奋斗, 他要牺牲。

(四)马槽里可能睡眠?

凝注天空—— 这激扬的歌声, 珍重的诏语, 催他思索;

想只有: 泪珠盈眼热血盈腔!

(五)奔赴看十字架, 奔赴看荆棘冠, 想一生何曾安顿?

繁星在天,夜色深深—— 开始的负上罪担千钧。

(六)是他的受命日, 也是他的致命时?

想赞美又何忍来赞美?

赞美是: 你的无边痛苦, 无限忧思;

使我漂过泪泉, 泛经血海;

来享受这天恩无量!

(七)我这时是在什么世界呢?

上帝呵!

是繁星在天, 夜色深深——我这微小的人儿,只有: 感谢的心情, 恬默的心灵,来歌唱天婴降生。

十二,八夜,一九二一(本篇最初发表于1921年12月15日《生命》第二卷第五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