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欲调太羹,自古无好手。
所以山中人,兀兀但饮酒。
夏篁解箨阴加樛,卧斋公退无喧嚣。
清和况复值佳月,翠树好鸟鸣咬咬。
芳◇有酒美可酌,胡为欲饮先长谣。
人生暂别客秦楚,尚欲泣泪相攀邀。
况兹一诀乃永已,独使幽梦恨蓬蒿。
忆予驱马别家去,去时柳陌东风高。
楚乡留滞一千里,归来落尽李与桃。
残花不共一日看,东风送哭声嗷嗷。
洛池不见青春色,白杨但有风萧萧。
姚黄魏紫开次第,不觉成恨俱零凋。
榴花最晚今又拆,红绿点缀如裙腰。
年芳转新物转好,逝者日与生期遥。
予生本是少年气,瑳磨牙角争雄豪。
马迁班固自歆向,下笔点窜皆嘲嘈。
客来共坐说今古,纷纷落尽玉麈毛。
弯弓或拟射石虎,又欲醉斩荆江蛟。
自言刚气贮心腹,何尔柔软为脂膏。
吾闻庄生善齐物,平日吐论奇牙聱。
忧从中来不自遣,强叩瓦缶何譊譊。
伊人达者向乃尔,情之所锺况吾曹。
愁填胸中若山积,虽欲强饮如沃焦。
乃判自古英壮气,不有此恨如何消。
又闻浮屠说生死,灭没谓若梦幻泡。
前有万古後万世,其中一世独虭蟧。
安得独酒一榻泪,欲助河水增滔滔。
古来此事无可奈,不如饮此◇中醪。
依大麓之遗址兮,储后土之神灵。
乐天地之休嘉兮,皇涓洁而荐诚。
集后土之雍容兮,刺百圣之礼文。
却大辂而御蒲秸兮,惟俭德之是崇。
端一心而燔燎兮,卜仁义乎永年。
刻玉检而请命兮,何事秘而弗传。
嘉梁父之草木兮,被赫然之宠荣。
咨梁父之遗老兮,悲忽不睹乎穆清。
维千乘万骑之杂沓婐婉兮,犹彷徨其行声。
夫天运之适合兮,虽圣其犹莫知。
彼河之洋洋兮,虽美而不济。
泰山之椒既风雨又艰险兮,乃登封以类告。
岂其不可一兮,伊所遇之独异也。
虽伊周之辅世兮,曾何足以自喜。
喟余生之孔棘兮,邈不及夫七十二君。
日月幽而不明兮,遭玄夜之方长。
竞鈇銊而日弊兮,逐亡鹿而裂其脾肩。
汉氏之为的兮,而不遗其余民。
余既朴陋而不能谋兮,又怯耎而畏兵。
缙珽琄於盗贼兮,何不朽之可几。
曾死亡之几何兮,苟乱世以自免。
幸此土之平乐兮,依镇南之不远。
余耕兮隆中,地沃衍兮宜稑种。
相原隰而下上兮,町厥壤之百亩。
彼二代之民乐兮,岂不爱其皆有此。
偷予腹之独饮兮,视岁行其在酉。
天既溉之以雨露兮,余又滋之以浍畎。
禾穰而同颖兮,或一稃而二米。
霜露下此秷{左禾右悤}兮,余与牧之竖柀之。
雀鼠败其秉穗兮,余与邻之父刈之。
贡龠合於许下兮,尚玉食之万一。
俾君父之启魏兮,相祀事而勿失。
昔文王之盛德兮,奔走商之暴虐。
蔑君臣而自恣兮,吾何用乎此粟。
黻冕兮茅蒲,衮衣兮襏襫。
余力耕而胼胝兮,藉丰草而一息。
扣牸角而长歌兮,声中云门之律。
历山已芜兮,鸟下啄其凫茈。
有莘之臣日以远兮,野老锄头其故泥。
计其食此兮,月不能一钟。
耻一夫之释耒兮,故为无所用於耕。
嗟圣贤之心兮,余或识甚微隐。
亚洲大陆有一士,自名任公其姓梁。
尽瘁国事不得志,断发胡服走扶桑。
扶桑之居读书尚友既一载,耳目神气颇发皇。
少年悬弧四方志,未敢久恋蓬莱乡。
誓将适彼世界共和政体之祖国,问政求学观其光。
乃于西历一千八百九十九年腊月晦日之夜半,扁舟横渡太平洋。
其时人静月黑夜悄悄,怒波碎打寒星芒。
海底蛟龙睡初起,欲嘘未嘘欲舞未舞深潜藏。
其时彼士兀然坐,澄心摄虑游窅茫。
正住华严法界第三观,帝网深处无数镜影涵其旁。
蓦然忽想今夕何夕地何地,乃是新旧二世纪之界线,东西两半球之中央。
不自我先不我后,置身世界第一关键之津梁。
胸中万千块垒突兀起,斗酒倾尽荡气回中肠。
独饮独语苦无赖,曼声浩歌歌我二十世纪太平洋。
巨灵擘地鑱鸿荒,飞鼍碎影神螺僵。
上有抟土顽苍苍,下有积水横泱泱,抟土为六积水五,位置落错如参商。
尔来千劫千纪又千岁,倮虫缘虱为其乡。
此虫他虫相间天演界中复几劫,优胜劣败吾莫强。
主宰造物役物物,庄严地土无尽藏。
初为据乱次小康,四土先达爰滥觞。
支那印度邈以隔,埃及安息侯官严氏考定小亚细亚即汉之安息,今从之。
邻相望。
地球上古文明祖国有四:中国及印度、埃及、小亚西亚是也。
厥名河流文明时代第一纪,始脱行国成建邦。
衣食衎衎郑白沃,贸迁仆仆浮茶梁。
恒河郁壮殑伽长,扬子水碧黄河黄。
尼罗埃及河名。
一岁一泛溉,姚台姚弗里士河、台格里士河皆安息大河名。
蜿蜿双龙翔。
水哉水哉厥利乃尔溥,浸濯暗黑扬晶光。
此后四千数百载,群族内力逾扩张。
乘风每驾一苇渡,搏浪乃持三岁粮。
汉书《西域传》言:“渡西海不得风,或三岁乃达。
”西海即地中海也。
就中北辰星拱地中海,葱葱郁郁腾光铓。
岸环大小都会数百计,积气淼淼盘中央。
自余各土亦尔尔,海若凯奏河伯降。
波罗的与亚剌伯,二海名。
西域两极遥相望。
亚东黄渤谓黄海、渤海。
壮以阔,亚西尾闾身毒洋。
谓印度洋。
斯名内海文明时代第二纪,五洲寥邈殊未央。
蛰雷一声百灵忙,翼轮降空神鸟翔。
哥伦布初到美洲,土人以为天神,见其船之帆,谓为翼也。
咄哉世界之外复有新世界,造化乃尔神秘藏。
阁龙日本译哥伦布以此二字。
归去举国狂,帝国挟帜民赢粮。
谈瀛海客多于鲫,莽土倏变华严场。
朅来大洋文明时代始萌蘖,亘五世纪堂哉皇。
其时西洋谓大西洋。
权力渐夺西海谓地中海,用汉名也。
席,两岸新市星罗棋布气燄长虹长。
世界风潮至此忽大变,天地异色神鬼瞠。
轮船铁路电线瞬千里,缩地疑有鸿秘方。
四大自由谓思想自由、言论自由、行为自由、出版自由。
塞宙合,奴性销为日月光。
悬崖转石欲止不得止,愈竞愈剧愈接愈厉卒使五洲同一堂。
流血我敬伋顿曲,觅得檀香山、澳大利亚洲者,后为檀岛土民所杀。
冲锋我爱麦寨郎。
以千五百十九年始绕地球一周者。
鼎鼎数子只手挈大地,电光一掣剑气磅礴太平洋。
太平洋,太平洋,大风泱泱,大潮滂滂。
张肺歙地地出没,喷沫冲天天低昂。
气吞欧墨者八九,况乃区区列国谁界疆。
异哉似此大物隐匿万千载,禹经亥步无能详。
毋乃吾曹躯壳太小君太大,弃我不屑齐较量。
君兮今落我族手,游刃当尽君所长。
吁嗟乎,今日民族帝国主义正跋扈,俎肉者弱食者强。
英狮俄鹫东西帝,两虎不斗群兽殃。
后起人种日耳曼,国有余口无余粮。
欲求尾闾今未得,拚命大索殊皇皇。
亦有门罗主义北美合众国,潜龙起蛰神采扬。
西县古巴东菲岛,中有夏威八点烟微茫。
太平洋变里湖水,遂取武库廉奚伤。
蕞尔日本亦出定,座容卿否费商量。
我寻风潮所自起,有主之者吾弗详。
物竞天择势必至,不优则劣兮不兴则亡。
水银钻地孔乃入,物不自腐虫焉藏。
尔来环球九万里上一沙一草皆有主,旗鼓相匹强权强。
惟余东亚老大帝国一块肉,可取不取毋乃殃。
五更肃肃云雨霜,鼾声如雷卧榻傍。
诗灵罢歌鬼罢哭,问天不语徒苍苍。
噫嚱吁,太平洋,太平洋,君之面兮锦绣壤,君之背兮修罗场。
海电兮既没,舰队兮愈张。
西伯利亚兮,铁路卒业,巴拿马峡兮,运河通航。
尔时太平洋中二十世纪之天地,悲剧喜剧壮剧惨剧齐鞈鞺。
吾曹生此岂非福,饱看世界一度两度兮沧桑。
沧桑兮沧桑,转绿兮回黄。
我有同胞兮四万五千万,岂其束手兮待僵。
招国魂兮何方,大风泱泱兮大潮滂滂。
吾闻海国民族思想高尚以活泼,吾欲我同胞兮御风以翔。
吾欲我同胞兮破浪以飏。
海云极目何茫茫,涛声彻耳逾激昂。
鼍腥龙血玄以黄,天黑水黑长夜长。
满船沉睡我徬徨,浊酒一斗神飞扬。
渔阳三叠魂憯伤,欲语不语怀故乡。
纬度东指天尽处,一线微红出扶桑,酒罢诗罢但见寥天一鸟鸣朝阳。
洞箫奏兮瑶瑟御,日不足兮继以夜。
吾宁独此湛乐兮,嘉予美之宜修。
披浮云出明月兮,挥众星不与谋。
既成言以命予兮,顾永予之光明。
岂独谓不然兮,托东风以惠声。
嗟言独何容易兮,有倾身者鬼神。
中怀着而必见兮,卷兰舌而交信。
予虽不执子明烛兮,光辉其舍予。
两相审者不媒兮,予既获子于鼻息。
舒子声以歌兮,凤凰将闻而振羽。
结子佩而起舞兮,星斗视子而上下。
独翩翩其不可留兮,君之居可知而不可得。
春水涣涣兮,予独饮君河之曲。
鸟鸣群飞兮,其下芳草。
柳舒舒其可揽结兮,桃李始就其膏沐。
行者怀兮别者思,酌君酒兮寿君以不衰。
抚君舟之悠然兮,将浩渺以浮航。
三江震泽兮,舟师告惫而一息。
引日星之煌煌兮,吾独望子于南极。
想子其下兮,鼓圣涛而鞭蛟龙。
使宓妃不敢巧笑兮,皇英敛衽而来从。
南风之来兮,入予裾悦余心。
独条畅而清婉兮,曰是为故人之风。
春风岭上淮南村,昔年梅花曾断魂。
(予昔赴黄州,春风岭上见梅花,有两绝句。
明年正月往岐亭,道中赋诗云:去年今日关山路,细雨梅花正断魂。
)岂知流落复相见,蛮风蜒雨愁黄昏。
长条半落荔支浦,卧树独秀桄榔园。
岂惟幽光留夜色,直恐泠艳排冬温。
松风亭下荆棘里,两株玉蕊明朝暾。
海南仙云娇堕砌,月下缟衣来扣门。
酒醒梦觉起绕树,妙意有在终无言。
先生独饮勿叹息,幸有落月窥清樽。
三年纠一郡,独饮寒泉井。
江南铸器多铸银,罢官无物唯古鼎。
雕螭刻篆相错盘,地中岁久青苔寒。
左对苍山右流水,云有古来葛仙子。
葛仙埋之何不还,耕者鎗然得其间。
持示世人不知宝,劝君炼丹永寿考。
陈同父自东阳来过余,留十日。
与之同游鹅湖,且会朱晦庵于紫溪,不至,飘然东归。
既别之明日,余意中殊恋恋,复欲追路。
至鹭鸶林,则雪深泥滑,不得前矣。
独饮方村,怅然久之,颇恨挽留之正是遂也。
夜半投宿吴氏泉湖四望楼,闻邻笛悲甚,为赋《贺新郎》以见意。
又五日,同父书来索词,心所同然者如此,可发千里一笑。
把酒长亭说。
看渊明、风流酷似,卧龙诸葛。
何处飞来林间鹊,蹙踏松梢微雪。
要破帽多添华发。
剩水残山无态度,被疏梅料理成风月。
两三雁,也萧瑟。
佳人重约还轻别。
怅清江、天寒不渡,水深冰合。
路断车轮生四角,此地行人销骨。
问谁使、君来愁绝?
铸就而今相思错,料当初、费尽人间铁。
长夜笛,莫吹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