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
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
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
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
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看那黍子一行行,高粱苗儿也在长。走上旧地脚步缓,心里只有忧和伤。能够理解我的人,说我是心中忧愁。不能理解我的人,问我把什么寻求。高高在上苍天啊,何人害我离家走?
看那黍子一行行,高粱穗儿也在长。走上旧地脚步缓,如同喝醉酒一样。能够理解我的人,说我是心中忧愁。不能理解我的人,问我把什么寻求。高高在上苍天啊,何人害我离家走?
看那黍子一行行,高粱穗儿红彤彤。走上旧地脚步缓,心中如噎一般痛。能够理解我的人,说我是心中忧愁。不能理解我的人,问我把什么寻求。高高在上苍天啊,何人害我离家走?
1.黍(shǔ):北方的一种农作物,形似小米,有黏性。离离:行列貌。
2.稷(jì):古代一种粮食作物,指粟或黍属。
3.行迈:行走。靡(mǐ)靡:行步迟缓貌。
4.中心:心中。摇摇:心神不定的样子。
5.悠悠:遥远的样子。
6.噎(yē):堵塞。此处以食物卡在食管比喻忧深气逆难以呼吸。
关于《黍离》一诗的主旨,虽然《诗序》说得明白:“黍离,闵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室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而且从此诗序于王风之首,确见其为编诗者之意旨。但历来争讼颇多,三家诗中韩、鲁遗说与毛序异,宋儒程颐更有臆说以为“彼稷之苗”是彼后稷之苗。近人读诗,新说迭出,比较有代表性的有郭沫若在《中国古代社会研究》中将其定为旧家贵族悲伤自己的破产而作,余冠英则在《诗经选》中认为当是流浪者诉述他的忧思。还有蓝菊荪的爱国志士忧国怨战说(《诗经国风今译》),程俊英的难舍家园说(《诗经译注》)等。说法虽多,诗中所蕴含的那份因时世变迁所引起的忧思是无可争辩的,虽然从诗文中无法确见其具体背景,但其显示的沧桑感带给读者的心灵震撼是值得细加体味的。另一方面,从诗教角度视之,正因其为大夫闵宗周之作,故得列于《王风》之首,此为诗说正统,不可不及,以下从两方面细析之。
闵宗周之诗何以列于《王风》之首,先得弄清何为《王风》,郑笺云:“宗周,镐京也,谓之西周。周,王城也,谓之东周。幽王之乱而宗周灭,平王东迁,政遂微弱,下列于诸侯,其诗不能复《雅》,而同于《国风》焉。”可见《王风》兼有地理与政治两方面的含义,从地理上说是王城之歌,从政治上说,已无《雅》诗之正,故为《王风》。此诗若如《诗序》所言,其典型情境应该是:平王东迁不久,朝中一位大夫行役至西周都城镐京,即所谓宗周,满目所见,已没有了昔日的城阙宫殿,也没有了都市的繁盛荣华,只有一片郁茂的黍苗尽情地生长,也许偶尔还传来一两声野雉的哀鸣,此情此景,令诗作者不禁悲从中来,涕泪满衫。这样的情和这样的景化而为诗是可以有多种作法的,诗人选取的是一种物象浓缩化而情感递进式发展的路子,于是这首诗具有了更为宽泛和长久的激荡心灵的力量。
全诗共三章,每章十句。三章间结构相同,取同一物象不同时间的表现形式完成时间流逝、情景转换、心绪压抑三个方面的发展,在迂回往复之间表现出主人公不胜忧郁之状,“三章只换六字,而一往情深,低回无限”(方玉润《诗经原始》)。
诗首章写诗人行役至宗周,过访故宗庙宫室时,所见一片葱绿,当年的繁盛不见了,昔日的奢华也不见了,就连刚刚经历的战火也难觅印痕了,看哪,那绿油油的一片是黍在盛长,还有那稷苗凄凄。“一切景语皆情语也”(王国维《人间词话》),黍稷之苗本无情意,但在诗人眼中,却是勾起无限愁思的引子,于是他缓步行走在荒凉的小路上,不禁心旌摇摇,充满怅惘。怅惘尚能承受,令人不堪者是这种忧思不能被理解,“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尴尬,这是心智高于常人者的悲哀。这种大悲哀诉诸人间是难得回应的,只能质之于天:“悠悠苍天,此何人哉?”苍天自然也无回应,此时诗人郁懑和忧思便又加深一层。
第二章和第三章,基本场景未变,但“稷苗”已成“稷穗”和“稷实”。稷黍成长的过程颇有象征意味,与此相随的是诗人从“中心摇摇”到“如醉”、“如噎”的深化。而每章后半部分的感叹和呼号虽然在形式上完全一样,但在一次次反覆中加深了沉郁之气,这是歌唱,更是痛定思痛之后的长歌当哭。难怪此后历次朝代更迭过程中都有人吟唱着《黍离》诗而泪水涟涟:从曹植唱《情诗》到向秀赋《思旧》,从刘禹锡的《乌衣巷》到姜夔的《扬州慢》,无不体现这种兴象风神。
其实,诗中除了黍和稷是具体物象之外,都是空灵抽象的情境,抒情主体“我”具有很强的不确定性,基于这一点,欣赏者可根据自己不同的遭际从中寻找到与心灵相契的情感共鸣点。诸如物是人非之感,知音难觅之憾,世事沧桑之叹,无不可借此宣泄。更进一层,透过诗文所提供的具象,读者可以看到一个孤独的思想者,面对虽无灵性却充满生机的大自然,对自命不凡却无法把握自己命运的人类的前途的无限忧思,这种忧思只有“知我者”才会理解,可这“知我者”是何等样的人:“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充满失望的呼号中读者看到了另一个诗人的影子。“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吟出《登幽州台歌》的陈子昂心中所怀的正是这种难以被世人所理解的对人类命运的忧思。读此诗者当三思之。
《王风·黍离》一诗的背景,《毛诗序》说:“《黍离》,闵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室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从此诗序于王风之首,可见其为编诗者之意旨。但历来争讼颇多,三家诗中韩、鲁遗说与毛序异,宋儒程颐更有臆说以为“彼稷之苗”是彼后稷之苗。近人读诗,新说迭出,比较有代表性的有郭沫若在《中国古代社会研究》中将其定为旧家贵族悲伤自己的破产而作,余冠英则在《诗经选》中认为当是流浪者诉述他的忧思。还有蓝菊荪的爱国志士忧国怨战说(《诗经国风今译》),程俊英的难舍家园说(《诗经译注》)等。说法虽多,诗中所蕴含的那份因时世变迁所引起的忧思是无可争辩的,虽然从诗文中无法确见其具体背景,但其显示的沧桑感带给读者的心灵震撼是值得细加体味的。另一方面,从诗教角度视之,正因其为大夫闵宗周之作,故得列于《王风》之首,此为诗说正统。
若要弄明白闵宗周之诗何以列于《王风》之首,先得弄清何为《王风》。郑笺云:“宗周,镐京也,谓之西周。周,王城也,谓之东周。幽王之乱而宗周灭,平王东迁,政遂微弱,下列于诸侯,其诗不能复《雅》,而同于《国风》焉。”可见《王风》兼有地理与政治两方面的含义,从地理上说是王城之歌,从政治上说,已无《雅》诗之正,故为《王风》。作为京畿之地,其从容大度的尊贵之气、朴素雅致的平民之风、平王东迁王室衰微的无奈和悲怨交织在一起,形成独具风尚的文化心理。此诗若如《毛诗序》所言,其典型情境应该是:平王东迁不久,朝中一位大夫行役至西周都城镐京,即所谓宗周,满目所见,已没有了昔日的城阙宫殿,也没有了都市的繁盛荣华,只有一片郁茂的黍苗尽情地生长,也许偶尔还传来一两声野雉的哀鸣,此情此景,令诗作者不禁悲从中来,涕泪满衫。因这样的情和这样的景,故化而为诗。
篷方底,舟师行歌,徐徐曳之如偃卧榻上,无动摇突兀势,以故得尽情骋望。
予欲家焉而未得,作徵招以寄兴。
徵招、角招者,政和间,大晟府尝制数十曲,音节驳矣。
予尝考唐田畸声律要诀云:徵与二变之调,成非流美,故自古少徵调曲也。
徵为去母调,如黄钟之徵,以黄钟为线,不用黄钟乃谐。
故随唐旧谱,不用母声,琴家无媒调、商调之类。
皆徵也,亦皆具母弦而不用。
其说详于予所作琴书。
然黄钟以林钟为徵,住声於林钟。
若不用黄钟声,便自成林钟宫矣。
故大晟府徵调兼母声,一句似林钟均,所以当时有落韵之语。
予尝使人吹而听之,寄君声于臣民事物之中,清者高而亢,浊者下而遗,万宝常所谓宫离而不附者是已。
因再三推寻唐谱并琴弦法而得其意。
黄钟徵虽不用母声,亦不可多用变徵蕤宾、变宫庆钟声。
若不用黄钟而用蕤宾、应钟,即是林钟宫矣。
余十一均徵调傲此。
其法可谓善矣。
然无清声,只可施之琴瑟,难入燕乐。
故燕乐阙徵调,不必补可也。
此一曲乃予昔所制,因旧央正宫齐天乐慢前两拍是徵调,故足成之。
虽兼用母声,较大晟央为无病矣。
此曲依晋史名曰黄钟下微调、角招曰黄钟清角调潮回却过西陵浦,扁舟仅容居士。
去得几何时,黍离离如此。
客途今倦矣。
漫赢得、一襟诗思。
记忆江南,落帆沙际,此行还是。
迤逦。
剡中山,重相见、依依故人情味。
似怨不来游,拥愁鬟十二。
一丘聊复尔。
也孤负、幼舆高志。
水洪晚,漠漠摇烟,奈未成归计。
昔年两岸柳,逢春正依依。
扁舟转河曲,风光随处宜。
弹指岁云何,秋风橘柚垂。
折腰得斗粟,未救臣朔饥。
儒宫一何有,惜哉壮观隳。
采采池中芹,乱葑迷涟漪。
萧条住槐市,庭空蔓草滋。
丹雘堕煨烬,草木含疮痍。
永怀千古人,杂佩思报之。
我乃但便腹,未免儿辈嗤。
斯辰况多艰,每怀废晨炊。
畴昔请长缨,唾手平龟兹。
西略收咸京,北伐空鲜卑。
坐令王室尊,国风无黍离。
力微不办此,千愁锁修眉。
承惠谢微官,一室投荒陂。
吴山险可攀,吴水清可窥。
胜概苦邀予,投绂今去迟。
王孙定伟器,尺璧无纤疵。
顶枯棋屡贾勇,佳篇仍致师。
一日不会面,悠悠勤我思。
大轴插牙签,细字攻毛锥。
朝廷罗群公,如君沧海遗。
勿学贫贱交,自比山林姿。
誓将友麋鹿,终焉寄锄犁。
况君秀眉宇,异世元紫芝。
新诗落我前,醉眼眩珠玑。
言多意无他,恋恋新相和。
男儿各行役,盍簪宁无时。
期君在岁寒,素心无自违。
君看千年柏,岂惮霜雪欺。
慎勿倚市门,美货当自怡。
怀璧忌暗投,按剑古所悲。
吴门三年淹,冲天在一飞。
征涂加餐饭,秋晚多寒晖。
求仙岂浪语,渺茫那可期。
行行快著鞭,献纳黄金扉。
勿作儿女别,泪下如绠縻。
我方戒多语,念念知昨非。
恨无锦绣段,酬君黄绢辞。
碧油推上客。
有神机沈密,参运帷幄。
威声际沙漠。
庆云飞川泳,和熏三白。
霄渊敻鬲。
甚探梅、也来相约。
更谁怜久客,泥深穿履,栖栖东郭。
农麦。
年来管好,禾黍离离,讵忘关洛。
风高水涸。
多少事、待韬略。
看鹅池夜渡,黎明飞捷,儿辈昏昏未觉。
便冲寒,铁骑横驱,汛扫六合。
莫望中州叹黍离。
元和圣德要君诗。
老去不堪谁似我。
归卧。
青山活计费寻思。
谁筑诗墙高十丈。
直上。
看君斩将更搴旗。
歌舞正浓还有语。
记取。
须髯不似少年时。
老子早知退,鸥鹭未盟寒。
痴顽窬六望七,宁以寿为欢。
风有黍离伤咽,雅有蓼莪憔悴,使我不能餐。
更把南陔读,泪落广陵澜。
踏峨峰,腾华顶,卧王官。
青山与汝卒岁,紫茹可登盘。
乞得白翁归处,莫学缁郎更误,危梦倚栏干。
多谢长生曲,颜面怕人看。
阁于山与湖之间,山围如屏,湖绕如带,山与湖交相袭也。
虞山,嶞山也。
蜿蜒西属,至是则如密如防,环拱而不忍去。
西湖连延数里,缭如周墙。
湖之为陂为寖 者,弥望如江流。
山与湖之形,经斯地也,若胥变焉。
阁屹起平田之中,无垣屋之蔽,无藩离之限,背负云气,胸荡烟水,阴阳晦明,开敛变怪,皆不得遁去豪末。
阁既成,主人与客,登而乐之,谋所以名其阁者。
主人复于客曰:“客亦知河伯之自多于水乎?
今吾与子亦犹是也。
尝试与子直前楹而望,阳山箭缺,累如重甗。
吴王拜郊之 台,已为黍离荆棘矣。
逦迤而西,江上诸山,参错如眉黛,吴海国、康蕲国之壁垒,亦已荡为江流矣。
下上千百年,英雄战争割据,杳然不可以复迹,而况于斯阁 欤?
又况于吾与子以眇然之躯,寄于斯阁者欤?
吾与子登斯阁也,欣然骋望,举酒相属,已不免哑然自笑,而何怪于人世之还而相笑与?
”客曰:“不然。
于天地之间有山与湖,于山与湖之间有斯阁,于斯阁之中有吾与子。
吾与子相与晞朝阳而浴夕月,钓清流而弋高风,其视人世之区区以井蛙相跨峙而以腐鼠相吓也为何如哉?
吾闻之,万物莫不然,莫不非。
因其所非而非之,是以小河伯而大海若,少仲尼而轻伯夷,因其所然而然之,则夫夔蚿之相怜,鯈鱼之出游,皆动乎天机而无所待也。
吾与子之相乐也,人世之相笑也,皆彼是之两行也,而又何间焉?
”主人曰:“善哉!
吾不能辩也。
”姑以秋水名阁,而书之以为记。
崇祯四年三月初五日。